天真的布罗茨基
文/浦顿
1987年,布罗茨基以美国诗人的身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这时距离他从苏联流亡到美国已经15年了。这15年来他一直用俄语写诗,时而用英语写散文。他为一些流行杂志写稿,比如巴黎的《Vogue》,当然还有美国的《纽约客》,这些文章,让他成为一位相当流行的作家。
这些文章结集出版,就是《悲伤与理智》,也是当代英文世界最畅销最优秀的散文集之一。布罗茨基的风格是尖锐而深刻,但我在此想谈的是,他其实是一个相当天真的人,尤其是当他谈到读书的时候。
比如,他曾劝到美国演讲的捷克总统,回国后在杂志上连载托尔斯泰、狄更斯这些文豪的作品,这样将会造就“理想的国民”;他当选美国桂冠诗人,在发表演讲时,从头到尾都在建议美国的私人出版社大量印行诗集,印个几百万册,以2元一本的价格卖给读者,如果卖不掉,就库存起来,卖个几十年。(《一个不温和的建议》)
他这样呼吁,是基于他的个人经验——布罗茨基极为崇拜美国著名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他那些被译成俄语的诗作极为出色,我非常想结识译者,同样也非常想看到原作。”后来他得到了一本诗集原作,其中一页上有一只巨大的军靴留下的鞋印,书的扉页上还盖着一个图章,图章上的字样为“斯塔拉尔3B”,那是二战期间位于法国某地一座关押战俘的集中营。
这就是一本诗集最终找到其读者的例证。很可能的路线是:美国大兵、集中营、德国士兵、苏联士兵……诗集要做的事情就是时刻待在旁边,否则它不会被踩到,更不可能被捡起,最终来到布罗茨基手里。
这样的事情,对布罗茨基的成长有决定性的影响,所以他在诺贝尔奖演说中说:“一个带有趣味,其中包括文学趣味的人,会较少受到各种政治煽动形式所固有的陈词滥调和押韵咒语的感染;政治之恶,永远是一个坏的修辞家。一个个体的美学经验越丰富,他的趣味愈坚定,他也就愈自由(尽管他有可能愈不幸)”。
要获得这样的趣味,布罗茨基认为唯一的路径就是读书。“与一个没有读过狄更斯的人相比,一个读过狄更斯的人更难因为一种思想学说而向自己的同类开枪。”就是读到这句话,让我认为他是天真的,但同时也被他的天真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