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小说推荐」吕云峰｜花开若相惜
作者简介
花开若相惜
傍晚下班回家，推开虚掩的院门后，一眼就看到西边墙角的老榆树下，软沓沓地靠着一辆浅粉色的弯梁女式自行车，后座上安装着驮载幼儿的小筐篮。表姐！我心中一凛，赶紧加快脚步，撩开了堂屋的门帘。
卧室的沙发上，表姐正低头啜泣，乌黑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白皙瘦削的脸上，长长的睫毛上泪光点点。四岁的小外甥磊磊则躲在表姐的膝间，仰头看着母亲用蘸了药水的棉签，小心翼翼地涂抹表姐右胳膊上的伤痕，眼里满是惊恐不安。
一股火气腾地窜上脑门，我一把拽住表姐，大声吼道：“他又打你了？”
表姐浑身哆嗦，委屈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滴答着洇湿了前胸的衬衫。
“这个人渣，今儿要是再不给他点儿颜色瞧瞧，还真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了！”我一把扯下双肩背包摔在沙发上，转身就要出去。
母亲似乎早有准备，慌忙扔下手中的药瓶和棉棒，跨前一步挡在我面前：“晓晴，你要干啥！”
“干啥？我去废了这个人渣！”我咬牙切齿。
“好了姑奶奶，你就甭添乱了！”母亲急得直跺脚。
“我添乱？妈，要不是您和舅妈一再阻拦，我早就让他趴下好几回了！”
“志强这孩子，以前不是这样的，最近这些时也不知叫啥迷了心窍。”母亲皱着眉，手却紧紧地抓着我，“你个姑娘家的，就甭瞎掺乎了，好不好？等哪天妈把他叫来，好好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行了吧，妈。再这么忍下去，我表姐迟早得死在他手上！”我甩开母亲又要出去。
大人的吵闹声吓坏了本已心惊胆战的磊磊，他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表姐见状心疼不已，一把搂住孩子也哭出声来。
我只好停下来，弯腰抱起磊磊返回自己的房间，啪地摔上了门。
夕阳西下，表姐要回家了。我把磊磊抱进车后的小筐篮里，送她们娘俩出门。母亲千叮咛万嘱咐，总不过是让表姐再忍忍，看他脾气不对就躲开之类的话语。我黑着脸把母亲关回在院里，随表姐走到屋后的马路上。
落日红彤彤的，像个巨大的蛋黄悬在天边，周围异彩纷呈、美不胜收。往日里最喜欢的风景今天却怎么也品不出个滋味，我看着表姐的车子渐行渐远，孱弱的身子在风中更显得单薄。磊磊不住地回头看我，眼里满是和年龄不相符的落寞和茫然，直到车子要拐弯了才挥着小手与我道别。
暮色四合时，我返回院里。站在老榆树下，我仰望着亭亭伞盖，想起小时候那个爬树折枝的总是我，而大我5岁的表姐却总是怯生生地站在树下，小心翼翼地捡拾着一串串我从树上扔下来的榆钱儿。
晚饭也没胃口吃，我直接躺在床上生闷气。母亲推门进来，默默地站在我身边。我象征性地往里挪了挪，一言不发。
“晴儿，不是妈狠心。你大姨走得早，姨父又常年在外做工，晓颖几乎就是妈拉扯大的，看着自个儿的闺女挨打受气，哪个当妈的心不疼？可是老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妈总不能教着你姐离婚吧？磊磊才4岁，这家一散，最可怜的就是孩子。唉，志强他以前对你姐挺好的，现在这是怎么啦……”
窗外，冷月如钩。我烦躁地拿起手机，打开表姐的朋友圈——
多么美好的夏夜
我却听到风的呼号
想必花儿也在发抖
那暗夜里滚下的露珠
多像一双双含泪的眼睛
……
我噌地拉上了窗帘，把头蒙进黑暗里。
第二天上班，一整日我都闷闷不乐。师姐师妹看出我有心事，下班后便主动拉我逛街。三人走走停停，转眼到了晚饭时间。看到路边有家小餐馆，门面不大却也干净整洁，就一起进来找个小雅间坐下。点了几样菜，师姐又要来一提啤酒，说今天晓晴不开心，咱就舍命陪君子，喝它个痛快！
师妹给倒满后，我勉强举起杯，看着清冽的液体，苦笑一下正要喝时，突然听到隔壁雅间传来阵阵哄笑声。
“周哥，趁今儿弟兄们聚在一起，你就给传授一下经验呗，咋就把嫂子收拾得服服帖帖？唉，我家里那母老虎，每天快把我生吞活剥了都！”
“嘿，我跟你们讲啊。这女人呀，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嫂子如今见了我，那就是耗子见了猫，得躲着走。叫她往东不敢去西，叫她打狗不敢撵鸡。哈哈……”
“好，周哥威武。来来来兄弟们，咱共同敬周哥一杯！”
我送到唇边的酒杯停下不动了。稍微定定神，我端着酒杯掀起了隔壁雅间的门帘。
屋里坐着六个人。我冷冷地环顾一周后，目光落在紧挨门口座位人的身上。他背对着我，正手舞足蹈，唾沫星儿乱飞，却并没有发现其他五人已经微微变了脸色。
我冷笑着，把右胳膊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脸凑近来柔声问道：“周志强，别来无恙哦？”
他浑身一抖，脸也变了：“啊……啊，晓……晓晴啊。”
“周志强，武松打虎你打老婆，都是了不起的英雄对吧？来，我林晓晴今儿也敬你一杯！”
“哪……哪有？嘿嘿，我……我这不是喝多了瞎吹呗。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哈，这是我小姨子，咱青少年宫的散打教练。晓……晓晴啊，你先坐，坐。陪这些大哥哥们喝一杯，我，出去方便一下。”周志强讪笑着便欲起身离去。
“谁是你小姨子？你还知道我是散打教练啊！”我脸色陡变，左手腕一扬，“刷”一杯啤酒冲到他脸上，随即右胳膊暗中使力，只听周志强惨叫一声，整个人几乎瘫倒在桌子底下。
其他五人面面相觑，嘴同时张成O型，战战兢兢地都想溜走，被我用眼睛狠狠地盯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我又一使力，“啊——”周志强再次惨叫，啤酒的残汁顺着那张扭曲的脸滴滴答答往下流淌。
“周志强，原来你也懂得疼呀！那你打我表姐的时候，她疼不疼？！看看当初嫁你时那么一个水灵灵的女人，现在让你折磨成啥样子了。今儿要不废了你，我就对不起我死去的大姨！”
我越骂越恨，抬掌冲着他的半边肩膀便劈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已经冲进来的师姐赶紧用手一挡。“晓晴，冷静点，有话慢慢说。”
“好，看在我师姐的面子上，今天暂且饶你一回。若是以后再敢动我表姐一指头，我灭了你！”
“不敢了，不敢了……”周志强抬起手，抖抖索索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残汁。
“滚！”
“哎哎。”周志强带头，剩下的人缩着脖子跟着往外溜。
“回来！”几个人立马原地站立。
“把账结了！”
一天，两周，三个月，日子过得飞快。表姐再来家时，气色较以前好看多了。白皙的脸上泛起了红晕，身子也比之前丰腴了一些。磊磊的个子也窜起来一截儿，吃饱喝足就在院子里追着小猫小狗玩，开心得不得了。
母亲与舅妈觉得奇怪，表姐不在时，两女人一起唠叨了好几回，敢情周志强的性子又转过来了？我只好在心里偷笑。慢慢地，母亲又开始和邻居阿姨们打起了小麻将，舅妈也找小区大妈跳起了广场舞，日子似乎风平浪静了。表姐发在朋友圈里的诗歌，也都变得灵动美好起来，我彻底放心了。
八月中旬，市里要举办一场全市青少年散打锦标赛。领导让师姐在单位守摊儿，我和师妹带队，陪种子选手到市里参赛。几场比赛下来，学生们发挥正常，拿下几个奖项。明天上午颁奖典礼后，我们就能载誉而归了。安顿好学生后，我和师妹也是累得不轻，刚躺下没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突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把我从熟睡中惊醒，迷迷糊糊抓起手机一看，是母亲。“晓晴，你快点回来吧。你表姐她——”母亲拖着哭腔。
我的心咯噔一下，猛地坐了起来，大声喊道：“妈，我表姐怎么啦？”
“晓颖出事儿了——”母亲在电话那头努力克制着，才没让自己大声哭出来。我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差点儿从床上栽了下来。“妈，妈！您别哭，慢慢说，我表姐现在在哪儿？”
“在医院抢救，晓晴啊，你赶紧回来吧，再迟怕是见不到了……”母亲大哭。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冲出宾馆大门的。只听见背后传来师妹的喊声：“师姐，你赶紧打个车回去。放心，这儿有我呢！”
还没等车子停稳，我就跌跌撞撞冲进了医院门诊楼。舅妈在门口接我，两只眼睛都已经哭肿了。我们相互扶持着出了电梯，见到了瘫坐在楼道椅子上的母亲，无声地淌着眼泪。旁边地上蹲着一个人，乱蓬蓬的头发埋在双手间，肩膀不时地抽动。我怒火中烧，抬脚就想踹过去，被旁边的舅妈一把拽住。母亲虚弱地摆摆手：“晓晴，别闹了，这是医院急诊室。你姐在里面抢救，生死未卜呀……”舅妈也好言相劝。周志强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干裂的嘴唇嗫嚅着。
“都怪我，昨晚又喝多回迟了。晓颖埋怨我，我们拌了几句嘴，惊醒了磊磊，他就哭开了。哭得我心烦，随手给了他一巴掌，晓颖护儿子，跟我闹。一怒之下，借着酒劲儿，我把她平日里写的诗呀画呀，都给撕烂扬了。晓颖瞬间就像疯了一样扑过来，我以为她要打我，就先动手了……打完我都醉得啥也不知道了，谁知道她就这么想不开，把平时睡不着攒的安眠药都喝下去了……”
“周志强，看来上次收拾完，你还没长记性。当着舅妈和我妈的面，我把话撂在这儿。今天我表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抵命！”我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把这通话甩到他脸上。
“你放心，这次晓颖要是有个啥，就算你不要我命，我也自个儿还上去。”周志强直着眼睛，把颤抖的双手再次插回到乱蓬蓬的头发里，腿一软，索性歪在地面上了。
一个星期后，表姐出院了。尽管我们每天变着法儿逗她开心，但表姐却始终郁郁寡欢，经常望着窗外发呆。
星期天上午，我正收拾好东西准备去看表姐，窗前人影一晃，周志强来了，我厌恶地转过脸去。母亲也看见了他，把手里的活计往下一放，退后两步上了炕头，腿一盘，腰一直，母亲面沉似水，威严地看着窗前的他，大声地说：“进来吧！”
门帘撩起，露出周志强怯生生的脸。
“坐吧！”母亲冷冷地说。
“哎。”周志强搓搓手，缩着脖子跨在沙发边上。
“你不在家陪着晓颖，来这儿干啥？”
“我把舅妈接家了，刚才。”
“好！我正准备跟你要个说法，你倒自个儿送上门来了。说吧，你那日子还过不过？”
“过，过。小姨，我后悔了，真的。我绝不再动晓颖一个手指头，我发誓。”
“这是后话，信不信还难说。我问你，之前你为什么总打她？”
“……”周志强埋下头，不言语了。
“说呀，是我家晓颖长得难看，配不上你？”
“不”，周志强慌忙摆手，“晓颖是大学生，人又漂亮，是公认的厂花呢。”
“那是因为她不着调，每天在外面瞎混不顾家？”
“这更没有，晓颖天天在家做饭洗衣带孩子，很少出门的。”
“那是因为啥？！周志强，当初你天天缠着我们家晓颖，早接晚送，嘘寒问暖。我是看着你对她好，才答应了这门婚事。咋，你觉得我们高攀你了不是？”
“哪有啊！”周志强坐不住了，“小姨，您就甭损我了，我文化低家底儿薄，是我高攀晓颖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因为啥？”母亲提高了声调。
“……”周志强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来。
“那就是，你有外心了，往走逼我们家晓颖，是不是？！”母亲突然变了脸，她身子前倾，双手拍得炕沿啪啪作响。
“没有！”周志强急得站了起来，跺着脚分辨着，“小姨，您想哪里去了！”
“唉！”周志强又重新跌坐在沙发上，他摸出一根烟，抖抖索索地点燃，袅袅烟雾中他把一只手又插进乱糟糟的头发里——
两年前，我做啥啥赔，没办法才和朋友合用一车跑出租。一天，有位顾客用车去外地办事儿，由于路途较远，他便主动跟我攀谈起来。他说他近几年诸事不顺，听别人介绍去拜求一位“大仙”给破解一下。我就想我不也是这种现状吗，出于好奇，到地儿后就随他一起进了屋。屋里烟雾缭绕，“大仙”居中而坐，双目紧闭。周围的人都恭恭敬敬地等候“大仙”的金口玉言。终于轮到我的顾客了，“大仙”每说一句他都频频点头，嘴里不停地说“准、真准”，勾得我心痒痒了，于是也递上了一张香火钱。
返回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大仙”的那句话，她说之所以不顺，是因为家里有人“妨”我。家里除了磊磊就是晓颖，我就联想到晓颖从小没妈，大学毕业又找不下合适的工作，好不容易进了我们厂，没到两年厂子就关门，连我也跟着失业了。之后我打工挣不下钱，做买卖也赔了。越想越憋气，越想越暴躁，回来后我索性打电话把车让朋友提前开走跑业务，自个儿则拉着那个顾客坐进了饭店，同病相怜啊，边说边喝，一不小心就多了。
借酒浇愁愁更愁。跌跌撞撞回到家已接近半夜，晓颖闻到我一身酒气就开始唠叨，还骂我喝酒开车不要命了。有你妨得我迟早一天会没命的！我咆哮着一把推开了她，酒后无状劲儿大了一些，晓颖差点儿摔打。她委屈地说磊磊今天生病了你还耍酒疯，我好不容易哄睡着你想惊醒他呀。一句话又点燃了我心中的怒火。你个妨主货，妨完我还要妨孩子,早上我出门时不还好好的，这咋说病就病了？要你干啥？你除了妨人还有什么用！盛怒之下我抡起拳头就砸了下去……
打人这种事儿有第一次就不好收手了。以后再回家，一看到晓颖那张苦脸我就心烦，再加上磊磊见我也没以前亲了，我偶尔心情好了想抱抱他他就往他妈身后躲。你不和我亲近也就算了，连孩子都让你给教坏了！我的火气又冲上脑门……
“够了，活该你发不了财！你自个儿吃不下苦受不了累，把责任都往我表姐身上推。拉扯一个孩子就够她受得了，你还指望她一个弱女子替你养家糊口呀？你恶心不？你根本就不是个男人，你是一堆狼粪、垃圾！”我再也控住不住满腔的怒火，不等周志强说完，便一通“机关枪”把他给突突了。
周志强的脸顿时变成猪肝色，在烟雾中扭曲、变形，再加上连日来的担心和悔恨，他有点儿撑不住了。
母亲心软了。毕竟是自己的外甥女婿，是自己小外孙的亲爸。周志强本性不坏，是因为后来事业不顺一时的鬼迷心窍，才使得这曾经幸福恩爱的小两口，走到如今的地步。
母亲面容缓和下来，朝我摆摆手。“晓晴，事出有因，你姐夫今天能一股脑倒出来，说明他是真的后悔了，迷信害死人呀！”
周志强把脸从乱糟糟的头发里抬起来，眼窝深陷，他使劲摸了一把脸，把烟头摁进烟灰缸里。“小姨，晓晴。我今儿是鼓起很大勇气才说出来，也算是把心结给打开了。这些天我吃不下睡不着，老想着以前晓颖对我的种种好，越想越后怕，要是那天她抢救不过来，这个家就算毁在我的手里了。我不是人，我混蛋啊！”周志强锤打着沙发扶手，眼圈红了。
那些
以为被风吹走的种子
原来
一直在心房里沉睡
我与理想
又重逢在我们曾经相识的地方
故事还很长
我要带上生命里的阳光
飞翔
……
再次在朋友圈里看到表姐的诗作，是一星期以后的事情了。等我匆匆安排好手头的工作，想赶过去当面问问表姐有啥打算时，微信里却收到她的一条消息。
“晓晴，我亲爱的妹妹，姐走了。你不要怕，姐是跟十几个大学同学一起，去一个偏远的山区支教了。养病期间姐想了很多，过去这几年蹉跎了岁月，迷失了自我，以至于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差点儿酿成大错。直到看到大学群里，昔日的同学们提到偏远山区的教育是如何的落后，如何的需要知识和人才，姐才觉得自己的人生终于找到了正确航向。姐虽不敢自称是人才，但是能实现人生价值，让自己过得有意义就是姐以后的奋斗目标。”
“磊磊就先拜托小姨、舅妈和你帮忙照顾了。姐前几天已经在幼儿园给他报名并办理好相关的手续，只等通知入学了。你们不要担心，姐会照顾好自己的。代问小姨、舅妈安！”
我为表姐的勇气折服了！一向瘦弱、温柔、隐忍的表姐，居然在一次次的受伤与打击后又重新展翅翱翔了。我开始每天关注表姐的朋友圈，看她建在半山腰的学校，看她给孩子们上课、跟孩子们做游戏。表姐黑了也壮实了，她像一朵活力四射的野山菊，摇曳在充实快乐的时光里。
周志强来了，提溜着一个袋子，怀里抱着磊磊，面容憔悴地出现在我家院里。
“小姨，这是磊磊的替换衣服和一些玩具。”他放下袋子，从兜里摸出一个信封，抽出一张便条递给了我。
“花开若相惜”！我惊讶地抬起了头。
“是，晓颖留下的，就这五个字，还有里面的两千块钱。”周志强把条子拿回去，小心翼翼地放回贴身衣兜里，又把信封递过来。“磊磊的生活费。”
“钱你收回去，孩子我带。”母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周志强点点头。“小姨，您的大恩大德我来日必报。”
“晓晴，告诉我，你姐去哪儿啦？”他又把目光投向我。
“你不知道？”我更加奇怪了。
“不知道。”他苦笑着摇摇头，“晓颖她，怕是已经对我彻底失望了。自从医院回来，就没和我好好说过一句话。”
“你不会打电话问呀！”
“她不接我电话，微信朋友圈也屏蔽了我。我不怪她，是我自作自受。我要去找她，明天就走。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把她给找回来！”
“她要是不愿意回来呢？”
“那我就陪着她，她在哪儿我在哪儿，她身子弱，我要留在身边照顾她。”周志强的眼神坚定执著。
“花开若相惜，花落莫相离……”我由衷地舒了一口气。
“爸爸，我想妈妈。”磊磊双手环着周志强的脖颈，把一颗小脑袋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
“嗯，爸爸也想。宝贝乖，爸爸这就去，给你把妈妈找回来。你要听姨姥和小姨的话哦。”周志强紧紧搂住磊磊，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去找小姨吧。”
周志强最后吻了吻磊磊的额头，一狠心塞进我的怀里，转身就走。
“姐夫！”我突然喊住他。
周志强浑身一震，而后缓缓回过头。
“去把头发理一理，表姐爱干净。”我微微一笑，抓起磊磊的小手朝他挥了挥。
他怔了怔，一低头，抬手捋了一下满头乱发，自嘲地笑了笑，而后大踏步向门口走去……
责任编辑：张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