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秦腔秦韵
秦腔秦韵
乾州碎娃
秦人秦风唱秦腔秦韵,风土风俗育风光风景。这秦人听秦腔、学秦腔、唱秦腔、说秦腔本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这贾氏平娃不是也说“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三千万老陕齐唱秦腔”。在物质生活极其匮乏的时代,秦腔秦韵是贫苦人民自我解脱、自我陶醉的最好享受方式之一。不管男女老少,不管识不识字,都能唱几段秦腔。大多都是听上几场,就能无师自通,不需要乐器伴奏,一律清唱,必要时自己哼唱过门。不像现在的这些歌手们,没有伴奏带子,绝对能跑调。
“王朝马汉喊一声,莫呼威,往后退,相爷把话说明白,见公主不比同僚辈”,“猛想起当年考文会,包拯应试中高魁,披红插花游宫内”,这是《铡美案》中的两段唱词,我至今还能哼唱其中音调,但是具体的唱词却忘失了,往往是东一榔头西一棒,跑词跑调,极有可能把前后不粘连的两段合为一段唱起来。这是因为那时很少有电视,这戏曲唱词大多是听个耳音,不能清楚其具体语言文字、内容大意,所以就有一段没一段的,照猫画虎,张冠李戴了。说句实话,就是上面的两段唱词也是今天写文章,百度以后才知道具体文字、唱词大意的,不然还是模糊不清的唱腔。
作为70后,在我的记忆中,最早接触秦腔是在农村人的葬礼上。那时,乾县人殁后,子女家庭经济差不多的,大多都要在举行葬礼的前一天晚上为亡人唱戏,说是为亡人唱戏,实际上是为了掩活人耳目。民间还有这样一句俗语“活着麦草秸,死了灯影戏”,意思是说老人活着的时候,儿女没有人管待,受尽千般委屈,晚上睡觉都要在麦草秸堆上;死了以后,儿女们却大张旗鼓、演起大戏,希图落个好名声。实际上,这样不仅不能落得一个孝名,反而会被世人耻笑。
唱戏的区别就在于是民间的自乐班子,还是县城或者省城的剧团(名角)。自乐班子最多就是七八个人,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自然也就样样稀松。他们一般是不搭戏台、不换戏装的。县城的剧团,唱的就是唱的,乐人就是乐人,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唱戏必须搭戏台、着戏装。这两者人数多少不一,要求有高低之分,价格差异自然是免不了的。
在这两种选择之间还有一种选择就是请皮影戏,皮影戏也叫木偶戏,解放前,咸阳的兴平、乾县的马连一带皮影戏是比较有名的。皮影戏的演出人员规模较自乐班大一些,效果要好一些,但是费用要比剧团小很多。
对于小孩子而言,正规的戏剧表演不如皮影戏有吸引力。因为这秦腔唱腔绵长,拖音使得吐字有些不清,所以台上的演员咿咿呀呀唱了半天,孩子却怎么也听不清唱什么,自然就没有了兴趣。再加之,这生旦净丑刚一出场,脸上画的黑一道白一道,模样比较狰狞恐怖,会把很多小孩子吓一跳,使得他们从小开始就会对秦腔产生一种排斥,这自然就不喜欢听秦腔了。
演皮影戏的时候,台下的小孩子能更多一些。这帷幕之前的表演固然精彩,能够吸引人们的目光。但是对于更多的小孩子而言,已经不再满足于台前观看,他们更想知道帷幕之后的秘密。所以,很多淘气的孩子更喜欢从帷幕下钻进去,即使被乐人们骂了一顿,也是值得骄傲和自豪的,因为他们完成了一件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他们知晓了帷幕背后的秘密。
但是,改革开放以来,随着人们物质文化水平的日益提升,可供娱乐享受的东西越来越多,秦腔逐渐地淡出人们的视野。
首先,是电影革了戏曲的命。自己以前写了一组文章《关于儿时的记忆》,署名乾州碎娃,是一个70后对自己儿时幸福艰苦生活的回忆,有兴趣的话可以百度一下,相信你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这里只是简单摘录《看电影》中的部分文字。
通常是一个村子有电影,提前几天村里的大人小孩子便奔走相告,这样附近各个村子都知道了,会准时赶来看电影的。
最高兴的莫过孩子们。我们整天都在谈论着晚上放电影的事,抱怨这天怎么过得这么慢。好不容易盼到日偏西山,我们就迫不及待地从村子的东南西北把椅子、凳子都搬来占位置了。占位置是很有讲究的,离幕布太近了,仰着脖子看,不舒服;离放映机太近了,放映机的声音又太大;最好的地方是在幕布和放映机的中间,那里往往是必争之地。
看电影的热闹在于电影之外,各取所需。小孩子们在意的是,电影旁边的那各种卖小吃零货的小摊。卖瓜子的、卖灶糖的、卖甘蔗的、卖麻花的、买棉花糖的、卖糖葫芦的,还有看西洋景画片的。……还有走街串巷的卖货郎挑着一副担子(我所接触的最早的个体户),手摇拨浪鼓边走边叫卖:“卖糖豆儿的来嘞”。听到这个声音,很多向我一样的小伙伴,就像听到紧急集合的命令,准能第一时间围上他的小木箱子。
老人们乐的是借此机会,老哥俩或者老姐妹们可以见个面,问声好。毕竟上了年纪,见一次面就少一次机会,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走了。
大姑娘和帅小伙们乐的是借此机会可以偷偷的见个面,说说心里话。要知道,那个时候,年轻人之间自由恋爱的可能性还不是很大,一般都是受制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于婚姻的选择权很大一部分都在双方的家长那里。但是,这并不能阻止他们互生爱慕之情。爱慕之情已经萌发,但是光明正大的见面还是比较难得,看电影、看戏就成了最佳的选择了。
歌舞是对喜剧威胁最大的娱乐项目,有了电影之后,戏台下边的人立马少了许多,至少是年轻人全部跑光了;有了歌舞以后,就连很多中老年人都离开了。因为对于广大的农村人而言,歌舞是一个全新的娱乐项目。当然,用老年人的说法就是这些人大多是涂脂抹粉,穿着奇装异服,甚至于坦胸露乳,而且大多善于跌绊自己(是指演出中多以耍丑亮短、甚至恶作剧取乐于观众),所以赢得人们一时的关注。人们惊讶这演出还可以那样?在这台下观众中好奇的心理占了主要的成分。现在想想这句话真的是一针见血,现在农村人已经厌倦了那没有多少文化气息的歌舞。但是,秦腔演出却在也很难回到农村人的娱乐生活之中。
再后来,随着电视机的普及,可供选择的频道、节目已经越来越多,更多的人宁愿呆在自己家中的热炕上或者风扇、空调之下看更为精彩的影视节目,而不愿意在寒风凛冽或酷暑难耐的时候立于台下欣赏电影或者歌舞。
现在,手机打败了所有的娱乐节目形式,电影、电视、戏剧、歌舞等都可以通过一台手机来完成,甚至还有很多中老年人难以想象的游戏,单机游戏、网络游戏。手机的强大功能已经使得所有的中青年人一机在手,无所不能。但是人们找到了幸福了吗?更多的是迷茫,是一种无所适从。人们失去了自己的根,那原本应该深植于土壤之中的根。
7月8日早上,听到同乡李立新老师在微信群中发布的两段秦腔清唱后,颇有感触。下午,准备把自己对于秦腔的简单感悟记录下来,恳请李老师再清唱一段的时候。李老师告诫我,这一类关于文化感悟的文章极其难写,没有对秦人秦文化的全面认识,没有对人生的深刻感悟理解,是很难写出来好的文章。并由此引起了群内的一场大讨论,大家各抒己见,发表着自己对于秦腔文化的见解和认识。
李老师有一个比方很是生动形象,“这秦声秦韵就像我们小时候很少吃到麦面馍,拿到一个白面膜,掰成四块,吞入口中,不断地咀嚼吞咽。吃罢,那麦芽之香就在唇齿之间慢慢的流动。”
他的这句话,我明白,秦腔不能单纯地用一个“美”字来形容,因为这是秦人对生命的思考,对人生的感悟,对命运的反抗,对自然的敬畏,是洞彻心扉的乐音,深深植根于每个秦人的骨子里,是不容轻薄的。
凄凉悲怆却不绝望,这就是秦腔。唱过了,就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原本该哭的却笑过了,这是很多大喜大悲的男子生命中经常演绎的片段。毕竟,男儿有泪不轻弹。坚强的三秦儿女再苦再累也是面带微笑,憨憨的笑。哪怕是眼角的泪痕还未拭干,在面对外人时,嘴上都会挂着微笑,这就是三秦儿女。因为,我们有秦腔,这秦声秦韵就是三秦儿女的精神支柱。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哀而不怨”。
李老师提出秦腔不是娱乐,秦腔不是歌曲,不能仅仅追求音色、音域,更要准确地感受理解人物。要唱好秦腔必须深入研究人物,深刻理解人物,感受人物的内心世界,尤其是其情感精神变化,这样才能唱出秦腔秦韵。老师还就《周仁回府》等唱段进行了认真地研读、解说、示范,可以说是声情并茂,演唱到位,这让我敬佩不已。
联想到乡贤范紫东老先生的经历,我更明白了一点,那就是惨淡经营,因为在文学修养的路上充满了艰苦和心酸,要有所收获,并将有所付出,只有淡泊名利、耐得住寂寞,矢志不移,才能修得正果。毕竟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没有那么多的热闹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