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抚摸着自己的梦歌唱
1
写作在当代社会,纯粹是个梦想。
写作者在当代社会,更是一个纯粹的梦想者。
郭成志是这个梦想者队伍里的一个。他在一所偏远的农村小学教书,闲暇时写散文和诗歌。教书是生活的现实,而写作是生活的梦想。一个人行走在现实和梦想接壤的地方,如同一个人站在大地之上,脚下是很现实的土地,是生长小麦和玉米的土地,而大地之上是天空,是生长太阳、月色、星星和云团的天空。抚摸大地之上那些看似空洞的东西,就是抚摸一个人的梦想。
郭成志抚摸自己梦想的时候,又多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歌唱。把这些歌唱汇集为一本散文集,名字叫《抚梦而歌》,可以看出郭成志梦想的花朵,在一个春天或是夏天悄然开放。
那些霖铃的秋雨,郭成志穿梭其间的时候,心阶上不会长出青苔。
那些山泉的清响,郭成志细心聆听的时候,灵魂皈依空寂与自然。
那些寂寞的酸枣,郭成志采摘品味的时候,人回到形而上的故园。
一片看有却无的草色,一条铺满草叶的小路,一块晶莹剔透的灵玉,郭成志从中看见了岁月的菩提。
因为有了梦想,就是一间书房,也可以种植一片竹林,氤氲出一份青翠。
因为有了梦想,就是一盆泥土,也可以种植自己所有的岁月,萌发生命的原色。
2
诗歌是一条河流,在这条河流边徜徉,一个人与唐诗和宋词对话。
郭成志的散文里,有些篇章,就是一个梦想者站在诗歌的河岸上,与诗人和诗歌的对话。
一串乡音,从诗歌的对岸飘过来,一半是诗人的,一半是郭成志的。
一缕炊烟,从诗歌的乡村飘过来,一半是唐朝的,一半是郭成志的。
一声鸟啼,从诗歌的鸟巢里落下来,一半是岁月的,一半是郭成志的。
还有一弯溪水,一只小舟。载着陶渊明的桃花,流淌到郭成志散文的段落里。
还有一片夕阳写满柴扉,一只归鸿掠过钓船,一蓑烟雨染蓝村庄,给郭成志的散文一份清雅,一份飘逸。
在古代的诗歌里,一个梦想者寻找的不是诗歌,也不是诗人,而是自己的影子,有意无意间叠印在过往的思绪里。郭成志在某些诗歌的片段里,举起酒杯,跟诗人干杯的时候,能看见一个写作的梦想者的善感和寂寥。
这些善感,才使郭成志的散文有了时间的韵味。
这些寂寥,才使郭成志的散文有了幽梦的淡然。
然而郭成志在自己的散文里,记忆自己诗歌,不是乡愁,而是乡村的疼痛:
六月的麦芒/扎疼着乡村的神经/母亲的汗水/湮透了我的乳名
多年后/我成了一粒麦子/流浪在城市和乡村的接缝处(《流浪的麦子》)
3
郭成志到了江南,把江南烟雨,飘渺为浓浓淡淡的诗文。
他梦想江南烟雨,把自己的梦淋湿;他梦想江南的月色,把自己的梦纯粹。
郭成志步履所到之处,都留下了一个梦想者思想的萤火。
拜谒鲁迅不如说是访问鲁迅,乌篷船带来的沈园,不如说是陆游带来了乌篷船。
苏东坡死了,苏堤活着。南宋死了,西湖的水活着。
郭成志在和江南对话的时候,找到的是人物的记忆和自然的记忆。当他思想的萤火飘飞到北京和西安的时候,郭成志找到的是历史的碎片。哪怕是一块长城的砖头,哪怕是华清池的一个瓦当,都被郭成志复活和复制。历史从而沉重起来。
郭成志散文里最好的游记,是写镇平卢医庙的。庙中的那棵大柏树,比卢医庙本身还要被人们记忆。砍去柏树树枝的人,最后死在肢体卷缩里;对着柏树开枪的人,给柏树带来了皮肤病,自己最后死在皮肤癌的痛苦里。虽然是宿命的,但给人们一个善良的警告:一棵树一点也不比一个人渺小,他们的生命甚至超越了朝代和村庄的历史。一棵树可以给人们做门窗做桌子椅子,而一个人能给一棵树做什么呢?
4
一个人不能过于现实。
过于现实的人,会被现实湮灭,最后连一点梦想的残片也留不下来。
郭成志不但有梦想,并抚摸着自己的梦想歌唱。
把自己的梦想变为文字,让别人看见自己的梦,品读自己的梦,是写作者的快乐。
郭成志的梦想,是一个个汉字飞翔的句子,一个个汉字翩然而来的段落。面对这些句子和段落,郭成志在梦想中快乐着。
总有一些文字记录一个人的梦想,总有一些梦想带着怦然心动的歌唱。
郭成志,或许就是一个这样的歌者。
是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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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俊义,河南省西峡县人,生于1955年9月,出版有短篇小说集《蓝淇河,淇河蓝》;长篇小说《民间的别司令》、《第七个是灵魂》;散文集《抚摸汉朝》、《岑寂的村庄季风》、《月亮领着灵魂走》等。长篇小说《第七个是灵魂》获得2013莽原长篇小说奖;诗歌《中国的微笑》获《人民日报》举办的诗歌征文一等奖;散文《伯在黄土里等我》获《北京文学》2015——2016重点优秀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