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玉之恋
1
翻阅文化史,你会发现,玉作为一种文化符号,一直承载着最高洁的文化内蕴。她是诗经里的几行泪,是汉赋中的几坛酒;她是盛唐时的千首诗,是两宋时的半阙词,是明清时的一出戏。
所谓风雅颂,清末的刘熙载所说“诗喻物情之微者,近风;明人治之大者,近雅;通天地鬼神之奥者,近颂”。玉之贵者,在于通灵,正是“近颂”之物。玩,是亵渎,是玷污。对于玉,要常怀敬畏之心,所以我不玩玉。
关于人世间的机缘,用佛家话来说就是: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那么玉与人之间的机缘呢?玉是大地的灵脉,在地下沉睡了亿万年,才等来了采玉之人和琢玉之人,但他们赠予她的,却是切肤刻骨之痛。被梳妆打扮之后,疲惫地流转于市角,也只为换取惊慕和怜惜的目光,只为寻觅一位相怜相惜之人。我不愿为了一已之私而斩断了玉与众生之间的缘分,让玉像我一样落寞,故而我不藏玉。
我是一个习玉之人。生于玉乡,与琢玉和卖玉之人为邻,耳濡目染之中习得了点滴读玉之术,但我更乐于从典籍中去破解读玉之惑。《韩非子·和氏》中记载了“卞和泣玉”的故事,使得和氏璧的来历妇孺皆知。虽无意于贬低先贤,但窃以为,卞和只是一个识玉之人,并不是一个懂玉、惜玉之人。他不懂抱璞之妙,不懂玉中所蕴含的中庸之道,三次献玉,造就了自身的悲剧。他不懂玉魂中的洁净之德,让那块玉璧显尽华彩,被私欲、贪欲之火围困,与王权苟合,在历史的浮沉中湮灭,给中华文化母体上留下了一块疤痕。
在习玉的过程中,我不停地对玉猜想万千,曾联字成对“千年情缘酿成酒,万世佛泪凝为玉”,寄寓我的崇玉之怀。习玉日久,喜玉之情愈浓,女儿出生后,给她取名字的时候,特意选中了一个“玉”字。
我也是一个求玉之人。玉,若是男子,就是外润内坚、质纯品高的君子;若是女子,便是环佩叮铛,衣袂轻扬的女子。在我的臆想之中,玉是一位古典佳人。玉越千载,情贯今生。如果终老一生仍不能得遇一块养眼养心之玉,只能将喜玉之心悄悄埋葬。明月不曾因人老,灵玉却还缘情存。倘若今生有幸,可以结一份玉之缘,得遇一块质地洁净温润,气质儒雅含蓄的灵玉,我便会做一个佩玉之人,与玉心神契合,让人与玉的气息和秉性相互熏染,让玉见证余生的荣辱,见证余生的浮沉。我必会以怜惜之心去呵护,从而步入人玉相济之境。
寄居在纷扰喧嚣的苍茫红尘,我愿修习玉之品,恪守玉之德,让心变得莹润,让日子变得莹润起来。
2
一块能给人带来启迪的玉,就是具有灵性的玉;一块承载了记忆的玉,就是珍贵的玉。
女儿刚出生不久,一位朋友送我了一块玉料,是琢玉之时的边角废料,让我为女儿琢一尊玉佛。入目之时,陡觉寒碜,因不愿驳了朋友的面子才勉强收下。将这块废料留存了数月后,觉得弃之可惜——毕竟是朋友一份如玉的情谊。稍加思忖,就转交给了一位琢玉的朋友,凭借这位朋友的巧手,真的打磨成了一尊色泽莹润、腆肚含笑的玉佛。
女儿尚小,没有让她佩玉,故而这尊玉佛就被藏于书柜一角,不曾想,这一藏,竟藏了十年。
玉佛被再次翻拣出来后,关于他的记忆也被翻拣了出来。一位识玉之人告诉我:这尊玉佛是俄罗斯玉料,做工也不错,当前可值数千元。
很多东西,不能以价而论,比如人与人之间的情谊,人与玉之间的机缘。这尊玉佛铭记着我对于玉的浅陋,因而更加具有收藏的意义;铭记着一份穿透了十年光阴的记忆,因而更具有阅读的内涵。
是的,于我而言,这尊玉佛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与内涵。识玉之时难避浅陋,识人之时,又何尝不是如此?!对于我们身边的人,也许我们会凭直觉而断,以貌相而断,现在只是“边角废料”,十年之后呢?在时光的检阅中,也许会价值千金,那时会不会在价值的蛊惑下,把我们引入另一个误区?
玉,历经了长久的孕育才具有无暇的魂魄,历经了艰涩的历练,才有了温润的质地。凭借着禀性的纯厚,才能在岁月的打磨中成为珍品,才能耀其光华。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也许我们只有享受寂寞,才能为心性保鲜,只有淘净心璞中的杂质,才能显露出灵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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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郭成志,男,生于1977年,河南省镇平县人,任教于镇平县一所偏远的农村小学。南阳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散文集《抚梦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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