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来到屋里,并不胆怯,问:“哪个是管事的?我要见他。”朱黑子一听道:“哟喝?你谁呀?管事的是我,有事说吧!”小孩子说:“我是常家的小孩子,我要见管事的土匪……”朱黑子一听,被他气笑了:“妈的,小兔崽子,嘴还挺脏,这我就不爱听了。拉出去让他长长记性!”这话刚说完,几个喽啰上来就要拽到院子里抽嘴巴。有人凑到朱黑子耳朵上说:“算了吧,别耽误正事,听听他说什么。”这话还真给朱黑子提了醒:“被这小崽子气糊涂了。说吧,我就是管事的,而且管得很宽,除了光绪皇帝的事,这方圆百里,我说了还是算数的。不过你得先把金条给我……”这孩子说:“不给,我是来赎我哥的,听村里人说他被你们绑票了,我跟我娘要钱她不给,我就从罐子里偷了他的金条。你们把他放了吧,金条跑不了!”
朱黑子眼珠儿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孩子,奇了怪了,比绑了来的那个常大宝高大壮实,莫非这个才是真正的常大宝?这不是天意吗?抓他抓不着,自己到送上门来了。可是,这小东西一口一个我哥,是会装,还是常二宝?嗨,管他呢,金条到手后再说。想到这儿,朱黑子说:“孩子,你把金条给我,等会儿我叫人把你哥哥放了,让你们哥俩做伴儿回去,好不好?”这孩子交出金条,站在一旁等着放人。朱黑子又一边骗他说,你哥住的地方离这很远,慢慢等着吧,一边命令几个喽啰待命。天黑后,几个喽啰把他装回麻袋扔进了海河……这在他和崔氏的预谋里是没有的,一来二往中,他忽然觉得,常财旺的儿子该杀,光绑票不行,如今金条到手了,只有杀了他们,才解心头之恨。但是,自从得到金条,处置了“常大宝”后,朱黑子突然就病了,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也许是残害一个无辜的孩子太亏心,最后终于撑不住了,就连说梦话也离不开骗走金条,把“常大宝”扔到海河里,这件图财害命的事。他老娘见他这个样子,十分着急,整天磕头、烧高香,求神明保佑。老人还宽慰他:“不要胡思乱想,娘吃斋念佛一辈子,在菩萨面前求了情,会给我面子的。再说,两个孩子好着呢,常大宝和常二宝天天睡在我的炕上,你到我屋里一看就知道了;不少吃,不缺喝,被我照顾得好好的,就像我的亲孙子一个样。”
朱黑子清醒的时候就分辩:“娘哄我,我清楚得很,一个走丢了下落不明,另一个扔到海河里淹死,怎么会睡到娘的炕上。怕是娘被不孝的儿子气糊涂了吧!”老人说:“不信拉倒,有朝一日我会跟你详细说的。”这天,崔氏又来找朱黑子了,一见面就骂他猪狗不如,把自己亲生儿子扔河里淹死。真是纸里包不住火,尽管处置常二宝的全过程,都是朱黑子的心腹所为,但还是走露风声,让崔氏知道了。朱黑子发现,失去儿子的崔氏,已经精神崩溃,性情沮丧。她让朱黑子把她也扔到到海河里去。最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那样你才算得上是英雄。崔氏见他反应冷漠,大概是不太相信,就又颠三倒四地说:“你以为常二宝是谁?他就是你亲生儿子……你却把他扔到河里淹死了,都说虎毒不吃子,你的心肠比蛇蝎狠毒十分!”朱黑子说:“胡说八道,常二宝干吗又成了我的儿子?我知道你胸中的怨气出不来。我唯一的儿子早在六七年前被人偷走了。”吩咐喽罗:“把她赶走!”崔氏一摆手说:“我没胡说,句句是实话。”接着又道出了原委,当初她一气之下嫁给了常财旺,后来,又把不到百天的儿子偷偷抱走,并在村子里散布谎言说孩子被人偷走了。这样做一是怕孩子跟着一个赌棍受罪,二是给朱黑子一个惩罚。常财旺常年在外,不怀疑儿子是朱黑子的。要不是朱黑子挤兑到这份儿上,这个秘密永远不会公开。
朱黑子声音有些颤抖了,说:“又在胡说!你说他是常二宝,怎么他反倒个子高?而你说的常大宝反倒个子小?”崔氏冷笑一声说:“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顾及的了——在这六七年的时间里,我没把前窝的儿子当人看待,剩米馊饭给常大宝吃;不挡风不御寒的,给常大宝穿;脏活累活让他干。而常二宝呢,吃用都占尖……用你那猪脑子想一想,谁高谁矮,不就清楚了?”朱黑子说:“这么说我、我……真的是把自己的儿子扔到河里了淹死了……”崔氏说:“禽兽,你以为呢!”
朱黑子听罢,“呕”地一声背过气去。大家七手八脚,掐人中,捶后背,一番折腾后,朱黑子才醒过来。颤抖着说:“报应啊……报应啊……”崔氏一边高声痛骂:“姓朱的,金条比你儿子重要,你就揣着金条过吧!”一边放声痛哭着走了。本来病情好转的朱黑子,又一病不起。他老娘焦急万分。这天,从天津大悲院请来十几个高僧正作法事,忽然,来了两个捕快。通报后,朱黑子认识,一个姓李,一个姓赵。平时他们没少打交道,这些人通常是黑白两吃,要不是官府有人关照,朱黑子这伙人很难在江湖上立足。朱黑子有气无力地说:“快……快有请李兄和赵兄……他们是冲我来的。”有人劝他跑,他没听,因为他知道,半口气的他,跑是跑不掉的。
作者简介 刘怀纪,男,河北大城人,爱读书爱好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