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天津散文杯征文】大姐如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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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如母
天津 李秀云
大姐秀琴是纱厂普通女工,曾获“郝建秀工作者奖”。她相貌端庄秀丽,性格开朗温和,见人未开口先笑,美好而恬静。大姐今年88岁,仍精神矍铄,在女儿的陪伴下,生活幸福快乐。我想起她为家,为弟弟妹妹挡风遮雨的往事,“大姐如母”四个字便涌上心头。
当年,父亲在天津电车公司当售票员,26岁与年仅17岁的母亲结婚,第二年,生下大姐。人口少,生活尚可。后来,秀兰姐和占明哥相继出生,父亲每月只领回两袋“杂合面”,家里生活艰难。母亲生占明时连稀粥也喝不饱,更不用说吃鸡蛋了,没有奶水,婴儿啼哭不止,父母无奈。10岁的大姐听说邻居陈大娘近日也生了小孩,抱起占明跑到陈家。善良的陈大娘见到骨瘦如柴的占明,放下怀里的孩子,为占明喂奶。临走,陈大娘叮嘱大姐:“下午一定再来,没奶吃的孩子太可怜。”从此,大姐抱着占明一天去陈大娘家两三趟,直到母亲有了稀薄的奶水。至今,大姐和占明哥想起,还念陈大娘的好。我1947年出生,家里仍旧是土屋土炕,饥一顿饱一顿。幸亏1949年1月15日我们迎来天津解放,日子才一天天好起来。
我有几本相册,最喜爱的是那张我三四岁时与大姐二姐和叔伯大嫂的合影。听大姐说,那天很热,她给我洗过澡,在家附近的公园乘凉拍的。照片上,我紧靠大姐。我从出生就没离开过大姐的呵护。母亲操持一家人吃喝,还为小作坊缝活,整日忙碌。听母亲说,冬天,大姐守在炉边为我烤尿布。夜里,为了让母亲睡好,她把洗净晾干的尿布放在自己身下焐暖,夜间为我替换。那年夏天,我腿上长了疮,大姐背着我到药铺买膏药,掌柜叮嘱,三天后清洗患处,再换药膏。换药时,大姐按掌柜要求,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揭开膏药,生怕弄疼我。晚上,她一边哄我睡觉,一边摇着蒲扇。在大姐的精心护理下,我腿上的疮渐渐痊愈。至今腿上的疤痕依稀可见。一日,我突发奇想,数数腿上的疤痕,一、二、三……一直数到十几个,仍有新发现,我干脆不数了。那疤痕有数,陪伴我熬过一个个不眠夏夜的大姐的辛劳,又怎能数得清?
秀琴大姐小学毕业就到小工厂上班,以微薄的收入贴补家用。1950年,街道办事处工作人员到我家,介绍大姐进国营纱厂工作。尽管工厂离家很远,跨三个城区,换乘两次无轨电车,下车后再走20分钟的土路,每月“早中夜”倒班,大姐还是高兴地满口答应。她在纱厂是细纱挡车工,一般学徒要学一年半载出师,而聪慧的大姐,想着家里生活的艰难,拼命地刻苦练习。仅一个接线打结的动作,下班了还继续练,就是在家也反复琢磨,用缝衣线练手,大姐只学徒三个月就出师了。第一个月拿到75元薪水时,她万分激动,下班立即跑回家,把钱交给母亲。那天,我家欢声笑语,像过节一样。之后的日子,虽然父亲长期患病工资低,因有大姐,我家的日子如芝麻开花节节高。
1952年,我家搬进电车公司职工宿舍。大姐住厂集体公寓,一般周日回家。我们总盼大姐回家。她每次都是提着糕点、糖块、水果和厂食堂做的富强面小馒头。邻居小朋友没见过,都很羡慕我们。小弟占杰只要听说大姐要回家了,总是早早地站在家门口等候,不停地向大门外张望,才听邻居小孩一声高喊,大姐来了!他撒腿就跑。一次跑得急,不小心跌倒,摔掉半个门牙,顾不得哭,连口里渗出的血也不擦,就扑向大姐。
那时,大姐回家,我缠她唱歌、唱戏。大姐是厂文艺骨干,在全市职工文艺汇演中与著名歌唱家于淑珍同台演出。一天,大姐被厂工会领导叫去,告诉她被天津话剧团选中。当专业演员,是大姐的玫瑰梦。但听说去话剧团工资要减少30元,她不加思索,当即表示放弃。领导提示:“这是个好机会,你再考虑考虑。”大姐说:“当演员是好,可弟弟妹妹还没成年,我的家怎么办?”多少年后,我问大姐:“没去话剧团,你后悔吗?”大姐爽快地答道:“不后悔!我现在不是很好吗?”在她心里,父母好、弟弟妹妹好,她才好。
1957年大姐结婚了。姐夫是北京水利部门的工程师,为人忠厚老实。公婆本分随和,一家人和和睦睦。大姐对我家的照顾也得到婆家的支持。即便有了两个女儿,也未改变初衷。
记得那年父亲退休,我正上初二,父亲单位让一名子女顶替。父母让我退学,我不同意,与父母僵持多日。大姐回家了,她劝父母说:“妹妹还小,让她继续上学吧!”母亲说:“他们能早一点工作,可减轻你的负担,不能总拖累你。”大姐摇摇头说:“没关系,再过几年就都工作了。”有大姐的支持,我继续上学,毕业后又考上中专。我们兄弟姐妹四人,都是中专或大专毕业,大家心知肚明,有党和政府的关怀,有大姐的帮衬,我们才安心完成学业。
我的中专学校离大姐家很近,常替她把每月贴补家用的钱带给母亲。我到大姐家不仅有美餐,她还给我零花钱,临走又递上一元钱,叮嘱我给弟弟买糕点和糖果。晚上从大姐家回来,弟弟一见,便知那大包小包是大姐买给他的,手舞足蹈,好不欢喜。
一年又一年,一家人奔生活,平静而顺遂,但也有让大姐操心的事。占明要结婚了,大姐为他的婚事出钱出力,忙里忙外。当时送女方一块进口手表,似乎成惯例。200多元,对没工作的母亲来说是个天文数字。母亲不忍再给大姐添负担,一连数日心事重重,还是让大姐猜出了几分,她靠近母亲轻声问:“弟弟的婚事,还需要什么?我来办。”“还差一块进口表。”母亲的话音很低,但大姐听清了。她说:“没事,不就一块表吗?我来想办法。”过了几天,大姐一进门就把一沓钱递给母亲说:“给弟妹买表去吧。”后来才知,大姐找几位工友“打会”(集资筹款帮助急需钱的人)了。她每月除给贴补家用的钱外,还要从工资中挤出20元交“打会”的钱。
按说大姐家的日子好过,却因我家的事,时而让她过得紧巴,很少添置衣物。一次,工友拿来玻璃丝袜,2.5元一双,大姐喜欢买了一双。她刚到家,收电费的进了门,她摸摸口袋钱不够,又不想麻烦婆母,立刻跑回去找工友把袜子退了。我听说了这事,一阵心酸。不久,我特意买了双丝袜送给大姐。一年,母亲看大姐棉外套又旧又薄,让我买件新款棉衣送给大姐。她拿起新衣重新包好说:“退掉,我的棉衣还能穿。”几番推辞,也不肯收下。大姐就是这样顾家,心中却没有自己。
我们都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可大姐还是牵挂着我们。
那年我上班,骑母子车(自行车与放幼儿的木制箱子,连为一体),常路过她家不远的四新桥,大姐经常早早站在桥上等我,把买好的热乎乎的早点,递到我手上。我下车想说句感谢的话,她连忙说:“走吧,走吧,骑稳了,注意下桥滑。”有时我们桥头相遇,大姐迅速地把裹着食品和衣物的小包,塞进母子车里。每次,我泪眼婆娑,不知说什么是好。只得改道上班,不让大姐再为我辛苦。
时光荏苒,父母先后过世22年。这期间因有大姐,我们还有家。每年正月初二,按津城风俗,女儿女婿回娘家。我们即便各自都儿孙满堂,也到大姐家团聚,几十口人其乐融融,大姐高兴而忙碌,我们感觉如同当年在父母身边,那么温馨,那么幸福。
去年底,我不慎摔了一跤,造成脊柱骨折。我怕大姐惦记,不敢声张,最终还是没有瞒住她,执意让外甥女陪她来家看我。见面后,她怜爱地拍着我的头说:“你呀!你呀!怎么不小心点啊!……”我只傻笑,无言以对,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临走她还说:“听话,别急着下床,好好养着。”
有大姐呵护的日子柔而长。在我们心中,当了一辈子纺纱女工的大姐是伟大的。她与我们相依相伴70多年,手足之情,血浓于水,恩重如山。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没有惊心动魄,却犹如涓涓溪水,润着我们的心田,品出的味,很甜;悟出的理,很深。我不由感叹:有大姐真好!我爱大姐!
李秀云,天津市人。1947年10月生,大本学历(天津师大研究生班结业)机关干部,2002年退休。天津市作家协会会员,天津市散文研究会会员。自少年喜欢阅读,1980年发表作品。先后在《天津日报》、《今晚报》、《中老年时报》、《中国社会报》、《散文世界》、《散文百家》等报刊发表纪实文学、散文、诗歌560余篇(首)。获得全国“孙犁散文奖”两次,全国及市级作品大赛获奖16次。结集出版个人散文集6册。
【大赛公告】 ‖ 关于举办首届“天津散文杯” 全国乡情散文大赛的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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