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愈久,愈发怀念徽州的夏日
在外愈久,愈发怀念徽州的夏日
司马狂/文
进入阳历八月,杭州城总算是降了些许温度,说好的双台风,却未能如约而至。困守在租住的小屋,听着马路上商贩的叫卖声,阵阵热浪袭来,不得已关上窗,开了空调。身子感受着高科技带来的习习凉风,心思却飘回几百里外的徽州老家。因为在那里,夏天,是不需要空调这玩意的。
(此图源自潘成老师)
徽州的夏日,天光总是亮得特别早,还想着多睡一会,父亲早就烧好开水,泡了一壶大绿茶,一边抽着烟,一边与同样早起的乡邻打着招呼。睡眼惺忪下,我也只能早早起床,徽州夏日的一天就在这朦朦胧胧中开始了。那时候家里穷,一到夏天,母亲总是会煮上一大钢筋锅的摘角(方言)粥,佐以自家腌制的鸡菜(这也是方言叫法,大抵只有我们徽州人才能懂得),就得吃上一整日。洗漱完毕的时候,掀开锅盖,看到一大锅的摘角粥,人几乎是要奔溃的。现如今,在城市里生活久了,想吃一碗摘角粥,却不可得……
暑假里,早起的最主要原因,其实是为了趁着天气还不是那么热,上山去干活。时至今日,依旧记得那年初中刚毕业,挑着一担水,晃晃悠悠上高山顶去。山路既狭且陡,肩膀已然不能受力,却也得咬着牙继续前行。唯有到了稍微平坦的地方,方能放下担子。更不消说上山锄草,收割六月黄的豆子,那些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如今,徒步走上高山,都累得气喘吁吁。不过,夏日上山,最为恐惧的就是遇到长虫。然而,更多的时候,都是自己吓自己而已。仔细回忆了一番,实际上我亲眼见到蛇的次数,都没超过五次,却总能将自己吓个半死。
(老家的高山顶上,往下能望见新安江)
日上三竿的时候,父母亲便会领着我回家,除去打六月黄豆的时候,需要正中午顶着日头,剩余的日子里,中午都是窝在家里不出门的。彼时年少,似乎每到暑假,电视台总是会播放《西游记》,由童年至少年,也不知道究竟看了多少遍。白日甚长,就在这电视机的陪伴下,摇着老奶奶手工做的麦秸扇,喝着锡壶里的凉白开,躺在老手艺人打的竹躺椅上,悠哉悠哉。那时候连棒冰都很少吃,更不消说雪糕啦,碳酸饮料亦是很多年后,才在城市里学会用来解渴的。
(一年前的老照片,回头翻了许久的朋友圈才找到)
待到日头稍微落下去一些,早就按捺不住的我,便会溜出家门,我倒没有那么野,非要去宣泄自己年少的轻狂。老家位于新安江畔,水深的很,我也就没学会游泳,反倒是那些小河边长大的徽州乡间娃娃,水性好。甚至,有女同学,都能从武阳大桥上直接跳入河中。或许对于他们来说,徽州的夏日,总是不能少了戏水的环节。当然,还能冒着炎炎烈日,躲在岸边树荫处钓鱼,也是一种乐趣。只可惜,这些对我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吸引力,我反而喜欢夏季里,母亲去河里摸来螺蛳,任其在水中吐干净杂物,剪掉屁股以后,下锅爆炒,那股子香味,令我味蕾大开。似乎那个时候,吃螺蛳的技术还不够娴熟,总是需要牙签的辅助。如今,一到夏季,就想炒一盘螺蛳,就着啤酒,畅快无比,却再也不需要牙签的帮助。或许,这就是小时候,留下的烙印吧。
对于我来说,溜出家门,最喜欢做的事是上雪梨山去抓知了。蝉鸣声震耳欲聋,寻声觅去,很快便能找到趴在树干上的知了。垫着脚步,悄悄来到树干前,手掌窝成罩子状,快速盖下去,一只知了便手到擒来。抓到的知了,通常会放在家里用来装点心的一个小号的洋油箱里面,有时候为了防止它们逃匿,我还会故意折断知了的翅膀。这些知了被我带下山以后,我都会选择让隔壁舅妈家饲养的老母鸡大快朵颐。
(没有吃了的照片,只有这个知了壳的照片)
天色渐暗,打水冲刷一下水泥地面,暑气蒸腾,片刻间便能消散。支起小方桌,摆开四条翻板椅,一人守着一桌子的一方,母亲端上简单的菜肴。那辰光,父亲喜欢吃番茄蛋汤,一到夏日几乎顿顿都有此物,倘若他胃口不好,还喜欢拍几瓣大蒜,而后用酱油搅拌均匀,便是开胃的佳品。我曾经尝试着吃过那个酱油拌的大蒜,只觉着辛辣,若干年后,却在不知不觉中,也养成这么吃大蒜的习惯。父亲是无酒不欢的,咪一口散装白酒,浑身通畅。母亲与我,以及我妹妹则搬出外祖父留下的老式风扇,扇着风,吃着饭。门口大树上的知了依旧聒噪的紧,再也不见一缕阳光,天空却依旧亮堂堂的。
偶有开着拖拉机来兜卖自家种的西瓜的农人,总是眼巴巴充满着期待,大多数时候,父母亲是会直接无视我们的期待,毕竟那时候家里拮据。偶尔开恩,挑上一个大西瓜回家,那唾液就一直在口腔中徘徊。将西瓜放入水垒中冰着,那比如今的冰箱不知道强出多少倍去。整个下午过一会就去拨弄一番,掰着手指头数着什么时候太阳才能下山啊。吃好晚饭,还得消消食才能吃西瓜,这种百爪挠心般的煎熬,这一辈的孩子是决然感受不到的。好不容易等到可以吃西瓜的时候,雀跃之情,无法言表。父亲手起刀落,看着红壤的西瓜,哪里还能顾及其他,伸手夺过一块,三两下就下了肚。母亲此时会拦住我企图再去拿西瓜的手,让我拿几块去给隔壁的舅舅,这几步路我几乎是飞跃而去,只为了马上赶回来继续吃我的西瓜。写完这段文字的时候,我大口咬着西瓜,却始终找寻不到小时候的感觉。
平日里,吃罢晚饭,家长们出去闲聊,我就会同妹妹一起霸占着竹床,就在屋檐下,任凭晚风拂面,睡意渐起。大多数时候,妹妹都是睡着后,被母亲抱回床上的,而我总是能够坚守着,自己回去睡觉。那时候没有空调,却并未曾有今时这般的酷暑难耐,一觉睡到翌日早晨,那才最为舒坦。徽州乡野间的夏日,单调而枯燥,偶尔也会有城里的娃到乡下亲戚家避暑,他们会给我带来大山外的很多新鲜事,让我充满了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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