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院教授谢地坤:求真、至善、唯美
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
哲学院教授谢地坤:
求真、至善、唯美
受访教师简介
谢地坤,1956年12月生,江苏南京人。谢地坤教授长期从事哲学研究工作,以前一直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作,2017年4月调入人大哲学院,被评为人民大学杰出学者。
主要研究方向:近现代欧洲大陆哲学,侧重德国哲学。
学生记者(下简称“记”):学习和研究哲学三十多年,您对哲学的基本看法是什么?
谢地坤老师(下简称“谢”):如果要我表明在学习和研究这门学问三十多年的点滴体会和我对这门学问的基本看法,就是求真、至善、唯美。无论哲学怎么变化,它的唯一指向和宗旨始终是这个六个字。
记:您能分别解释一下什么是求真、至善和唯美吗?
谢:“求真”乃是探索万事万物的本相,追求跨越时空限制的真理,把握客观世界的规律,说到底,这既是哲学得以兴起和发展的根本,也是人类认知精神的本质。“至善”被奉为人类道德生活的最高目的,不仅在于明德亲民,正德厚生,更重要的是要像德国哲学家康德所说的那样,使每个个体的意志准则始终能够同时成为普遍立法原则,这样,人类作为由无数个个体组成的部落、民族、国家和人类共同体,才会真正拥有那种无私无欲、互相关爱的无上崇高的生活世界。“唯美”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美”,而是在真和善之上、超越于世俗生活的一种向往,是人类精神期望得以驻足休憩的一种理想境界它导引着人们永不满足、不断探索,去追寻那种融精神内容和艺术形式于一体的绝对永恒的精神家园。
记:在您看来,哲学与生活的关系是什么呢?
谢:哲学教导世人,要学会怀疑,独立思考,辨别真善美和假恶丑,反抗世俗偏见,听从理性律令;哲学帮忙人们诊断痛苦和欲望的脉搏,制定出摆脱精神苦难、谋求快乐人生的方案,人们因此可以减少一些迷茫、错位、惊愕、焦虑,增加一些理性和自信;哲学不是高高在上、夸夸其谈、远离世俗,而是要让世人努力寻求智慧而又远离愚蠢,要学会如何去过健康而快乐、平凡而善良的生活。
记:能否谈谈您的大学时代?
谢:回首求学和探索历程,我很幸运地遇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代和名师的培养及宽松的研究环境。高中毕业,我们“新三届”相比“老三届”,有了顺利进入大学进行深造的机遇。1978年我考取南京大学攻读德语专业。当时南大德语专业很强,名流汇聚,拥有张威廉、林尔康、叶逢植等一批著名教授。张威廉先生不顾80高领,仍然给我们“文革”后第一届学生亲自上课,林尔康、叶逢植等教授也给我们讲授德国诗歌、德语修辞学等。正是这些名师的非凡与平实给我启迪,感染着我在学习和研究的道路上不断前行。
记:您本科期间读的是语言学,那么您又是怎么转向了哲学这一研究方向的呢?
谢:我在大学时就有这样的想法,语言是人们思想交流的工具,学习要有研究方向,因此选听了西方哲学史、黑格尔美学等哲学类课程,并对逻辑思辨与哲学玄思产生了浓厚兴趣。凭着对人生意义与存在价值的深刻思考,我放弃了从事其他职业的机会,转向了对哲学的思索。带着这种思考,我在1988~1991年进入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攻读哲学博士学位,师从梁志学先生,专注德国哲学的研究。梁先生是公认的治学严谨的老师,这使我在治学、为人等方面都得到良好的熏陶,并将终身受益。
记:您认为怎么才能学好哲学呢?
谢:哲学不是完全老师教出来的,哲学是靠自己体悟出来的。你不去悟、不去思考,是学不好哲学的。就像孔子说,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学哲学,第一要有兴趣,第二要勤于思考。
记:您认为最重要的哲学家和哲学著作有哪些呢?能谈谈对哲学这门学科的看法吗?
谢:这个不好说,很难有定论。首先,西方哲学“四大名著”要算吧——柏拉图《理想国》,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算一本,还有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黑格尔《精神现象学》无论如何要算。当然你也可以说奥古斯丁、阿奎那这些中世纪的哲学家,但他们的哲学毕竟和宗教纠缠在一块。这是我们讲的经典,对于我们学哲学的,这些书都要读。对于学生来说,《纯粹理性批判》这种书读起来很枯燥,不仅对本科生,对研究生也是这样。这其中有很多道理很深。
这和学文学不一样,学文学可以很依托经验、很生活化,但哲学要把生活中的道理提取出来、形成凝练的东西。所以哲学一定要比文学深入、深刻。比方周国平,把哲学道理用文学的方式表现出来,浅显易懂,读者爱看。反过来说这些哲学经典思辨性太强,学生读不下去。这些感受不是年轻人独有的,而是一代一代感受出来的。王国维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就有一句著名的话:可信的不可亲,可亲的不可信。可信的是康德、黑格尔,但你读不懂他在说什么,所以不可亲。可亲的是尼采、叔本华,讲超人,像文学作品一样优美,但它不可信。什么原因呢?尼采的确摧毁的整个欧洲的传统,但他要建立一个怎么样的社会,我们要建立的社会蓝图,他没有。他讲的是个人英雄主义和个人对自由的向往,于是自己幻想出一个“超人”。但超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什么程度就是“超人”,他说不出来的。我们别忘了,哲学和文学不一样,哲学讲求一种社会关系。人不可能特立独行,从社会割裂、回复到古代生活。文学可以给人描绘一幅美妙的图景,但哲学要是现实的,要关照普遍性与特殊性的结合。
另外,马克思经典也要读吧。毕竟在这一百多年,这些著作与我们的国情紧密结合,并且在我们社会主义国家发挥了很大作用。你不读原典、不把它们读透,就很难真正了解中国的状况。
再就是中国古代经典。很多同学不感兴趣,但这也是了解我们所在文化的一把重要的钥匙。读多少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坚持读下去。
记:但是作为刚入门或未入门的学生,阅读这种书对我们来说还是太艰深了。对此,您有何建议?
谢:首先,哲学史一定要读。多读几本哲学史,多了解哲学发展的整体脉络,对于学习十分有帮助。其次,读一些导读之类的作品。这些文章把著作提纲挈领地整理出来,让人有大致的了解。让学生每一句话都弄懂,很难,不现实,也没有必要。我尤其觉得把文本拆开,一句话一句话地读没有必要。文本是一个整体,拆开看反而不利于理解,过犹不及。读导论对入门的学生来说很有意义,也是一条捷径。我的建议是不求全,但要有一个大致的了解。最后,大哲学家并非所有作品都非常深。比方说冯友兰,他的一些早期作品如《中国哲学史》读起来就没有什么困难。
记:您到人大教书这段时间有何感想?
谢:有一点挑战:教书和自己做学问不一样,你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让学生也知道是另一回事。怎么深入浅出,让学生有兴趣,对我来说是个难题。不过,人大的学生都很优秀,学习也十分用功。
记:最后,您对人大的学子们有何期待?
谢:希望他们能继承人大哲学的良好传统。第一,把做学问和做人统一起来;第二,打好基础,好好学习;第三,知识要博,要有眼光辨别各种信息的价值;第四,磨炼好语言。无论是汉语还是外语,语言的学习都非常重要。
图文:哲学院新闻中心 彩丽塔娜 徐炜
编辑:哲学院新闻中心 徐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