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川红 | 我想娶何老师当爱人
花洲文学
我想娶何老师当爱人
文|齐川红
爹妈成天在地里忙,没时间哄我,把六岁的我往学里一扔,就忙着下地掰苞谷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听到了黄莺一般的声音:“来到学校,就是小学生了,就是小大人了。”我抽泣着住了声,揉了揉眼睛,一个漂亮得说不出来的年轻老师弯下腰咪咪笑着。她拿出手绢擦了擦我的泪,指定了第一排的一个位置要我坐下。我还不会查数呢,爹妈也没时间教我。她掰过我一个手指,这是一,又掰过一个,这是二。
她就是我的老师何影。我边听她讲课边看着她,看着看着走神了,脸也热了,想起了一个嫂子的话:“好好上学,长大娶个好老婆。”男人就要长大,长大就要娶老婆。我是男人,我也要娶老婆,娶谁呢,像何老师一样的,最好就是何老师。
心里认准要娶她,就把她想象成我的女人,就要好好听她的话,一笔一画做作业,认真打扫卫生。听老婆话,有酒喝。庄里人好这样说。我不要喝酒,我就要她好好看着我,陪着我给我一个讲牛郎织女,天仙配。星期天村里的伙伴找我过家家,以前都是我当爹,一个叫葵花的女孩当妈。这次我不干了,看不上她了,她不高兴,问我想叫谁当。她看了看周围,知道没别的女娃。我急了,脱口而出:“我叫何老师当······”觉得老婆这个词是下里巴巴人用的,配不上她,想起了电影上的一个词“爱人”。以前再咋玩,大人在一旁做针线,看也不看,听也不听。这句话他们都听到了,哈哈大笑:“川子要娶何老师当爱人。”他们把爱人拉长,阴腔怪调。顿时,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传开了。我一下子觉得害怕害羞。
星期一,我赖在家里不敢去上学,爹只管拎着我往教室一塞就走了。果真同学们也知道了,纷纷撇嘴笑我,说我是癞蛤蟆。我一个人跑到校外的河边,坐在草丛上眼泪啪嗒啪嗒淌下来。听见何老师叫我,我也没理,她来到我面前说:“怎么不上学,你不是要娶我?”她也知道了?她的脸红了,我的脸更烧得能炕熟鸡蛋。“走吧,要考一百分,我才答应。”真的?我赶紧站起来,她拉着我的小手往回走。我的小手放在她柔和的手心里,幸福极了。电影上男人想拉未婚妻的手却不让拉,她倒是主动拉我。我要飞起来,不能飞,一飞就拉不住她了,对,要飞一起飞。不久发现大人见我也笑眯眯的。我的同学们用羡慕崇敬的眼光看待我,听我话,何老师不在时,也不捣乱,有啥疑问,也先征求我的意见。我觉得我高大了许多,神气了许多,夜里自己都笑醒了。
一天一个同学神秘告诉我:“何老师办公室有个人。”有就有呗,大惊小怪。“一个男的,穿着军装,带着领章,神气得很。”我猛一抬头,一激灵,啥?我拿起收缴的作业就往何老师那儿跑,只见一个军人坐着,绷着脸,并不见何老师。我问:“她哩?”军人不回答,奇怪看我一眼:“你是谁?”我心说你是谁,可是还是首先回答:“我叫秦川。”“哦,你就叫秦川。”他绷着的脸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早听说你的大名。”他热情起来。我疑惑敌意地看着他。“嗯,我是她的表哥。”我紧揪的心松开了,很快就喜欢上他了。“看你像个好孩子。”我不高兴了,啥好孩子,这号人跟你说你也不懂,我快七岁了,虚数八岁了,离十岁也不远了。“来来,我送你个礼物,”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子弹壳,“这是我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我高兴得顾不得等何老师回来就跑了。
我崇拜上了何老师的表哥,在他走后,便向何老师打听他,何老师不厌其烦微笑着解释回答。我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也当兵,可是我要考一百分,得实现对何老师的承诺,只是每次考试都要错一点,不是少个标点,就是一个名数。何老师常表扬我:“不错,很好。”我却高兴不起来,我的愿望大着哩,非考一百分不可。
忽然有一天,发现何老师神色恍惚,眼睛红肿,她的表哥在南方前线牺牲了。我也非常伤心。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解放军是钢铁身躯,不怕枪林弹雨,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怎么会牺牲?
学期结束时,我终于考了一百分,够上娶何老师了。可是我改变主意又不想了,我听了一个故事,有一个叫霍去病的说:“匈奴未灭,何以为家?”“越南野心狼,实在太狂猖。”我也要当那样的英雄,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原谅我,何老师,我不能娶你当爱人。
当我上二年级时,她也调走了。她心里不会怨我食言了吧。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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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齐川红。70后,河南新野人,诗文散发于《农家女》《黄河黄土黄种人》《现代青年》《半月谈》《南方周末》《演讲与口才》《法制文萃报》《人之初》《看天下》《新传奇》《乡土·野马渡》《南阳日报》《襄阳晚报》《南阳晚报》《南都晨报》《快乐老人报》《老年日报》《佛山文艺》《躬耕》《河南日报》《河南法制报》《益寿文摘》等纸质媒体及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