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不再回来的小圆
不再回来的小圆
想起小圆,源于一条唤作来宝的小狗,它全身的毛都是白色的,一双眼睛灵动又可爱,因为出生只有两个月的缘故,总喜欢在地上打滚,因此格外受孩子们的喜欢。
小圆,也是一条狗,一条黑色的土狗。但因不够漂亮,毛色不够让人惊艳,初来乍到的它并没有得到我的喜爱。父亲把它带回家里的目的是为了看家,那个时候的乡下,几乎人人家都会养一条狗看家护院,因为家禽很多,需要凶猛的狗来制止老鼠、黄鼠狼的作乱。
然而,我并不觉得父亲带回的它能够让我们放心,那略显脏兮兮的毛,圆滚滚的身子,实在和父亲所说的跟它那看守林场的威猛的母亲没有丝毫相似。
于是,在那个冬天,我们围着火笼子烤火,它把胖乎乎的身子也蹭过来吸取温暖时,我随后甩了个“小圆”的名字给它。
来到家里的前一年,除了把本就有些圆的身子吃的更圆外,它几乎没有干过任何大事。每天的生活是和家里的鸡大眼瞪小眼地对峙几十分钟,就为了点食物;或者悠闲地躺在太阳底下挠痒痒,偏过头去咬身上的小虱子,可是嘴没那么长,虱子没咬到就一直打转转,一瞬间又滚成球;有时也跟去地里刨土,我们挖红薯,倒不知道它挖什么,两个爪子不断地刨土,刨一会耍一会,没个正经;还有就是我每周回家时,往我的身上扑,那时,我在县里的中学念书,每周回家一次。每一次回家,它都比前一个星期长得更大,唯一不变的就是那飞扑上来的冲劲和那爱藏东西的毛病。
它藏的东西,小到妈妈勾鞋垫用的扳指,大到买菜用的小篮子,它也用嘴叼着,扔到角落去。有一回我结束假期回去时,怎么也找不到前一天穿过的那双红色运动鞋,全家人齐动员,最后见院子里的沙堆上露出红色的鞋带,才挖出来,不是它的勾当又是谁的呢?
升了高中后,我极少回家。有一次晚上,妈妈打电话来,说小圆救了她一命,原来白天妈妈上山处理杂草,准备开辟出一块地方种植果树,杂草丛十分茂密,没多久,妈妈就累得满头大汗,于是横了锄头靠着一块大石头坐下来休息,谁能想到后面的草丛里游过一条大蛇。最先发现的是小圆,彼时他正蜷了身子在晒太阳,草丛里轻微的悉索声让它睁开眼睛,然后它突然朝妈妈飞冲过去,妈妈一回头便瞬间弄明白发生了何事。最后等到那条大蛇被小圆赶溜走之后,妈妈那被吓坏的脸色才缓缓恢复正常,那可是近在咫尺的危险,若不是小圆,谁能料想到会发生何事呢?“小圆已经真正长成了一条勇猛的大狗了”,妈妈挂电话时,由衷地称赞了一声。
有了这一次后,我陆陆续续地又听到它许多“英勇事迹”,比如一晚上抓了两只黄鼠狼;上山猎了一只大兔子;吓跑一个满村子说大话的骗子;追在爸爸自行车后面去镇上赶集,能独自找到回家的路;跑到邻居家拽着人家的裤腿往家里带,最后发现奶奶在院子里摔了跤,于是邻居急忙通知田里干活的爸妈,才让奶奶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卫生院……
总算有了点看家护院的本事了,我心里想。可真正让我对他产生钦佩的还要属那一次。
第一次当母亲的小圆生下了五只可爱的小狗崽,可能是五个孩子都要喂养的原因,它原本胖乎乎的身子竟很快瘦了下来,妈妈每次盛饭都要盛很大一盆,然而也不知怎么,它竟吃不胖了。五只小狗长得倒异常可爱,很是活泼,样子也比它们的母亲小时候好看的多。其中有一只灰色的尤其讨人喜欢,爸爸还说一看它那模样就是护林的好苗子,然而事情总是让人遗憾。快要足月的时候,五只小狗崽常常到处溜达。村里家家户户都养狗,打架的事时有发生,那天灰色的那只小狗崽不知寻了什么好吃的,正和兄弟姐妹们一块围着探究,邻居的一条大黄狗瞧见了,过来争抢,其他的小狗崽顿时四面闪开了,唯独那只灰色的不肯退让,大概是因为它最具备成为护林犬的天分,骨子里的不服输让它无法退后,于是一场争夺大战便上演了。状况很是惨烈,最后那只灰色的小狗崽趴在地上,一身是血,其中一条腿也被咬断了,爸爸把它带回家没多久就彻底地断了气。
而小圆,自从看到孩子被咬死后,便一直守在它身边,那痛失孩子的模样和人没有两样,一样的悲伤,一样的沉默。甚至,它不允许爸爸把小狗的尸体带走那个晚上,它就一直守在孩子身边,时不时的会发出一两声痛苦的呜咽。
村子里响起剧烈的狗吠声,那是一场激烈的决斗,发生在小圆和邻居的那只大黄狗之间,前后几户人家都被这声音引到了现场。那一天的小圆,全身都是怒气,面对着凶猛的大黄狗不显丝毫胆怯,像是有什么支撑着它一往无前地往对方身上进攻,恨不得把对方撕个粉碎。眼看着愈演愈烈的打斗,人们开始小心地干预,尤其是两家主人,最后,以小圆把对方的一条腿咬瘸了为果。邻居的主人来索赔时,小圆就静静的趴在厅堂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瞧着自家主人,妈妈一向是与邻里都和睦相处的女人,那天竟一改往日,硬气地很,说黄狗先把那只小狗咬死在先,这赔法还不知怎么算呢?一番争执后,彼此抵消,这事算翻篇了。
不过,爸爸觉得,一条太过凶残的狗还是不好,产生了要把它卖掉的想法。
当然,爸爸是不会和任何人商量的,直到几天后,狗贩子来了家里,巨大的狗笼子运到院里时,我们才知道爸爸的目的。小圆也好像知道了什么,它直盯着那笼子,然后趴在地上,低低地叫唤了一声。那一声叫唤,让我心里不由地震动,于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我站在两个狗贩子面前,坚定地说“这狗我们不卖了”,两个狗贩子眼看这生意做不成,便拿了拴狗的链子过来,我轻踢小圆一脚:“快跑,小圆”,它瞬间便从我们脚边一冲,溜地极远。爸爸没了面子,被卖家叨唠批评了好一顿,收的几百块钱也退了,那个晚上,我更是挨了十几年来最严厉地责骂,因为我大逆不道地说了声“要卖了它,就先把我卖了”。
小圆自此留了下来,大概我救过它一命,因此,我每次回家,它飞扑而来的热情更高了。不过,我见它的次数却少得可怜,高三毕业后,我去一个远远的城市念大学,关于它的消息就知道的更少,为数不多的电话,也被父母对我学业的一声声叮嘱占据了。但寒暑假的时间几乎待在家里,那个时候,我去哪它便跟去哪。我后来也去过一次爸爸工作的林场,见到了小圆的母亲,就是那条爸爸说很是厉害的护林犬,小圆也在一旁,竟瞧不出有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霸气,有一种从骨子里流露出的威严,而当时的我只默默想,小时候,我怎会因为那胖胖的身子小瞧过它?
“小圆”这个名字不再符合它的模样,但没有人提出要改。它已经生下不知多少小狗,那些小崽子有些很小就被人家挑了去,貌似还有两三只去到了周围的林场,也有一只被一个年长的老人挑去训练,其余的大概都被人家买去当作普通的狗看家了,至于有没有被送上餐桌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小圆已经成了这个家庭的一员,尤其在我大学毕业工作的那几年,小圆几乎形影不离我的爸爸妈妈,不论去哪里,它永远跟在后边。
它生过一次极其严重的病,听妈妈说好像是因为吃到了有毒的东西,刚好那时它还怀了狗宝宝,身体非常虚弱,因为那场病,小狗崽出生时,有两只当场就没了。至此,它的身体不再有以前健硕,要是因为什么原因和其他狗打起架来,它再也不是胜利的那一方了。小伤无数,偶尔还会瘸着腿,沾了血迹回来,爸爸一看,它那腿上的皮肉都掉了一大块。
再之后,我的工作调动到距离家不远的地方,每天早晨我骑着小摩托上班时,它会送长长一段路,下午放学,远远的就见它跑过来。我突然又记起,我出嫁时,它也是那样跟着婚车跑了长长的一段距离,直到它的脚步再也跟不上车子的速度。后视镜里,它就那样站在路旁,看着前方,我看着它那已经逐渐衰老的身子,止不住地难过起来。
小圆像家人,会永远陪伴在侧的家人,可是那天,我在福建度假,接到妈妈电话的时候,她说“小圆没了”,随后,她哽咽不已,我脑袋轰隆一声,挂完电话,一抹脸,竟满脸是泪。
从初三它来到这个家后,我竟从来没好好算过,它已经陪我念完高中,大学,工作,出嫁,孩子出生,一晃都14年了。我总觉得,它不会走,它会一直陪着我们,然而我忘了,对于一条狗的人生来说,它总会比人的生命短。
几天后,我回到老家,再也不见它飞奔而来的身影,于是脱口问道:“妈,小圆呢?”,妈妈莫名看了我一眼’前几天不是告诉了你,小圆走了么?“说完,她往厨房而去。原来,我潜意识里终归是没有接受小圆离开的。
而不过一顿午饭的时间,只见妈妈拿了盛饭的大盆,把肉汤,饭菜混合,出了家门,站在院里,大唤一声“小圆,吃饭啦”。等不到任何回应时,她好似才想起什么,慢悠悠地回来,一边喃喃:“我自己也忘了,还以为小圆还活着呢?”
小圆是老死,算是寿终正寝,听说,它走的很安详,早上吃过一顿饭,就在院子里踱来踱去,中午饭后,便用它最惯常的方式趴在家门口,静静地沉睡,不再醒来。
后来,我又从妈妈那里得知,把它埋葬到家不远的果树下时,很多很多年前说要卖掉它的爸爸,一直一直掉眼泪,他这辈子还从没这样哭过。
“来宝,来宝,过来”孩子们又在逗家里前几天刚买来的那条小白狗,而我静静的看着它绕着孩子打转的身影,突然又止不住想起那条叫小圆的狗。
到今天,小圆,已经离开整整两年了!
它,再也不会回来了!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南宫素浅,江西赣州人,九零后教育工作者,热爱阅读、写作,流连在路上,擅长手工、美食,此生唯愿常执笔,书写人间大爱、世态良善、岁月静好和亲情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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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石 瑛 赵春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