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对联
我·父亲·对联
姚增华
这几年,与一些文人墨客打交道多,兴趣爱好自然会有所转移。就正月初一这天来说,以往除了玩牌还是玩牌,只不过是麻将牌和扑克牌的不同罢了。现如今正月初一赏春联就如同大年三十看春晚少不了。
正月初一赏春联之事已有一定年份了,那时刚调到文学艺术部门工作,自然而然地接触书法爱好者的机会就多了,在与他们的交谈中也就注意到传统书法艺术迎来了现代科学的严峻挑战,诸如店面招牌、会标对联等千篇一律的“电脑体”,尤其是家家户户门前张贴的春联全是企业、部门的印刷品,而且左邻右舍春联的内容也几乎相同。壬辰年正月初一上午,这是我和我老婆第九次大年初一出门赏春联了:我们冒着些许的雪絮,踏着满地都是爆竹屑的青石板,从江南四大名镇之一——河口镇明清古街的三堡尾沿街而上直至一堡头,五华里长街上千副春联逼使我俩走走停停,只要有书写艺术较高的春联我们都要掏出相机拍拍,倘若遇见自拟内容的还要拿出小本本记记,遗憾的是通街手写和自拟的春联实在不多,就在我们为此叹息时,一堡头宁姓人家门前的“克己奉公映日丽,俭朴持家度韶华”的春联打住了我们的脚步,我们细细地品味着这幅嵌入两个人名的书写对联后,从中感悟到了宁姓人家对工作和生活的严谨态度。
提起写对联这事我还真有点惭愧。十七八岁的时候,家里的、隔壁邻居的、亲朋好友家的对联基本上都是我包了,一年下来要写好几十副,至于字写得好不好反正又没有别人说。有时内容还要我来拟,根本就谈不上词性是否对仗工整,就是写上“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之类的对联也不会有人笑话我,因为当时村里只有我这么一个高中生,也只有我父亲会说三道四,指指点点,我知道这“生意”都是父亲全揽下来的,也知道是父亲想让我从中得到锻炼好接他这“先生”的班。每次由我书写的对联贴上墙时,父亲都会强调要我加强书法练习,并拖着嗓门对我说“人怕哇,字怕挂啊”!当然我会疯狂的练一阵子毛笔字,之后就把练字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难怪父亲生气时会对我说“有志者立志长,无志者常立志”。我真是不争气,没能耐接父亲“先生”的这个班,村里的号箩、写对联等“先生”做的事父亲一直做到老。这不现如今过年、乔迁、办其它什么喜事时我还得请别人帮忙写对联。
几年前,我到福建武夷山出差遇上一名名气比较大的书法家,闲聊中得知我们还是老乡。于是便请他为我父亲八十岁生日写一个“寿”字和一副寿联,他应允后便要我自拟寿联内容。我一边观赏老乡书写“寿”字,一边琢磨着寿联的内容;待他将高约莫八十公分、宽大概六十公分的草体“寿”字写好,并在正下方密密麻麻地排着“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楷体字,签好名、盖好印后,我的寿联“今日同贺耄耋寿,明朝共享期颐福”也已拟好了。老乡赞同我所拟的寿联,只见他拿出一张洒金带有“福”“寿”底纹的八尺宣并麻利对折裁开,迅速地用隶变体书写寿联的内容,然后在贺联的上下联内则用小行楷书写着“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华夏福满堂”,在寿联的上联外则同样用小行楷书写着“姚府仁庭公八十华诞誌庆”字样,还在寿联的下联外则注明是我拟的寿联,照样落款盖印,在我千谢万谢声中握别了这位老乡。这一年其实父亲只有七十七岁,后来人们怪我提前为父亲“迎寿字请寿联”之事惊动了父亲惊动了上苍,导致父亲一病不起,并在第二年春天永离了我们。
辛卯年腊月廿九,我家早早地吃过年夜饭又急匆匆赶往老家团圆。我的弟弟、妹妹也和家乡的邻里乡亲一样都盖起了楼房,一年来的新农村建设让村庄变了样:村头的路灯亮了,村尾的茅厕不见了,村外的河水清了,村里的道路浇了……就连家家户户门前的对联都贴上了从街上买来的印制品。好在父亲两年前就别离了人世,要不然习惯于年前帮人书写春联的父亲会没有失落感吗?
作者简介:姚增华,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铅山县作家协会主席;曾在《海外文摘》、《散文选刊》、《散文百家》、《西南作家》、《燕赵散文》等报刊发表过多篇文学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