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三叔

念三叔

文/青树

三叔离开我们有一段时间了时不时总会念起平朴和善的他,眼眶瞬时湿润,感怀中往事历历在目 。

由于我两个姐姐的相继夭折,在黑龙江谋生的父母在我一出生,便打算把我送到气候温和些的山东老家,由爷爷奶奶照看。于是,我一岁那年 ,三叔一手用大衣揣抱着我,一手提着军绿色的大帆布包坐上了赶往鲁西南老家的绿皮火车。

当年在火车上曾发生过十分惊险的一幕,让三叔曾许许多多次不厌其烦的讲给我们一干众人听,并且在病重最后日子,什么都不记得,唯此念念不忘。

火车上,刚从三叔的大衣里钻出来的我,头扎朝天辫一根,大大的眼睛,胖乎乎的两腮翘着笑。周遭坐车的便好奇的聚龙来,探寻孩子的来历,好奇孩子的听话乖巧都来逗逗孩子,那时火车慢,要两天才下车,一来二去邻座对坐便熟络了,于是三叔便一百个放心的把我交给邻座的伯伯,自己拿着搪瓷碗去接热水去了。这位伯伯平时没照应过孩子,一看我手指小方桌上的饼干,两眼滴溜溜的,就直接给我了一个杏元饼干,伯伯不知道三叔接水是为了给我泡饼干,不知道我会手急眼快的把饼干直接塞进嘴里,更不知道我吃东西好直接吞,接着刚才还稚气可爱的我一下泛起了白眼,吓傻的伯伯哇哇大叫,整个车厢嘈杂着快来救孩子的声音,乘务医生和三叔闻讯立马挤了过来,三叔一把抱过我,大声呵斥着不知所措的伯伯,

“孩子吃了一个饼干就成这样了。” 伯伯哭着说。

乘务医生听完这句话立即说“先救孩子,我是医生,来孩子给我。”

当时医生提起我的双脚,头朝下,拍了几下我的后背,卡在喉咙的饼干一下子掉到了地上,接着医生很欣慰的把哇哇大哭的我立马竖了过来,然后训斥叮嘱了几句三叔和伯伯,抱着我的三叔和一边的伯伯只会说

“行行行……”

70年代农村老家,爷爷奶奶年迈,生活本就拮据,再加上我呀呀学语,不善言辞的三叔只能是起早贪黑的忙,秋收春种、建筑工地的风吹日晒,这些似乎都是三叔极大的兴趣。

慢慢稍稍懂事的我,在农忙时节,便下地给三叔帮忙。七八岁时节,挥着镰刀在大人身后割麦子。

每每刚干了半垅活计,我准在地垅间发愁,“地这么远,什么时候是地头啊?”

每回看我眉头紧缩,焦急而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三叔往往是笑眯眯的给我指派一个回家提水的任务。三叔那里一开口,我便蹿到地头,跃上了大路,路过桑田,又遇上了伙伴,揪椹子是必须的,牵牛花开了,不摘午后就蔫儿了…..。等我卖力的把水提到田里,三叔已放到了大片麦子,晌午的阳光直照三叔的脊背,蓝布褂子上白花花的汗渍,又被汗水浸去,我慌忙喊三叔喝水,

“莲子,水放地里下午喝,咱回家吃饭……”

阳光下村头的土路上一大一小的身影晃动着……

每年过完春节,元宵节之后,爷爷奶奶会到姑妈家小住一段时间,这期间三叔做的最多的是萝卜丸子粉条菜。油炸萝卜面丸子和粉条、菠菜烩在一起,色泽均匀相间,菠菜鲜嫩,丸子软而不腻,粉条爽滑劲道,搭比得恰到好处,一上桌热气腾腾,氤氲间又看见我迫不及待的吃相,小木方桌的另一边,三叔您却只顾喝粥,不曾动筷……

后来爷爷奶奶由于行动不便,不去姑妈家小住,您也就很少做这个菜了,当时很不理解您的做法并且有小小的气愤,这么好吃的菜怎么不多做给老人吃呢?再后来终于明白,这个菜真的很不适合有胃病的爷爷奶奶。

时光翩迁翻飞,三叔您也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的从未改变的把起早贪黑省吃俭用得来的血汗钱,递到我的手里交学费,您说,您觉得我这个干活爱偷懒的小馋猫还行,更是希望以后的我,用您的话说“好好地”。

等我真的一路通过上学顺利谋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时,您给我说的依旧是“好好地”这仨字

往昔您给我太多,让我在这个世间忆起这些总觉得阳光一片。

有人说父爱如山,您所给予我的,已越过了这座山。

可您最后只记得把我从东北带回老家火车上的一幕,看您语言含糊不清,焦急的表情手势,我便给您复述中间场景,您立马笑了,笑的我满脸是泪……

爷爷奶奶过世后您很伤心,,见您几度落泪,虽然一直开导您,企望着陪您多走些岁月,您终究没把机会给我,终于成了,子欲孝而亲不待。

您的周年祭,回到跟您们老人一起生活过的小院,巷口再也没有背手迎接我的身影。院子东屋檐下的老式木圈椅,桐油斑驳,似乎在等主人的归来,小方行花坛杂草枯黄凌乱……

遗像中的您,依然平朴的笑容,只是所有的过往都成了遥远的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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