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时中|“凯撒的”归凯撒,“文化的”归文化

“凯撒的”归凯撒,

“文化的”归文化

在社会生活中,如果我们将经济生活中的主导逻辑称为“市场逻辑”,将政治生活的主导逻辑称为“秩序逻辑”,那么,在文化生活领域中是否存在相对独立的的逻辑,进而如何处理三种逻辑之间的关系,至今依然是一个聚讼纷纭的问题。这里的根本原因在于,人们的文化生活主要是通过语言符号为媒介展开的,相对于经济生活的“货币”表现形式与政治生活中的“权力”运行机制,精神生活中的“文化的逻辑”有着独特的研究方式与表述方式,且不同的专业与学科之间存在着“隔行如隔山”的“障碍”。因此,很长时期以来,文化生活领域难以确立自己的“领地”与“身份证”,“文化的逻辑”不是被现实生活斥之为“空洞的形式主义”,就是被“市场逻辑”所侵蚀或为“秩序逻辑”所蚕食。

事实上,以语言符号表征出来的“文化”的实质是“人文”与“人化”,“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周易》)。“文化”作为精神生活的“教化”功能,确实与经济、政治领域的运行方式存在差异:作为“人”,是没有国界的;作为“文”,是没有主权的。而精神文化领域中的“文化的逻辑”正是致力于跨越时间与空间的真、善、美的追求。这种追求真、善、美的过程,既是确立自觉的文化意识与开放的文化视野的过程,也是一种道德修为的完善过程,即“知行合一”的过程。如果说文字的出现标志着人类文明的开端,正是借助于文字,人类才真正超越了作为动物与世界的直接同一性,建立起专属于人类自身的“第三世界”(波普尔语)。只有在这个世界中,人类真正跨越古今,沟通你我。而学习与掌握文字的过程,也就是“人”之“成人”的过程,即获得进入“人化世界”的“通行证”的过程。古往今来,任何一个民族追求民族文化的繁荣,任何一个国家追求文化软实力的强盛,都必须遵循“文化的逻辑”而不能由别种逻辑“代庖”。

但要在文化领域中确立相对独立的逻辑,却是极为艰辛的,也是最容易“超载”的。因为不同文化之间的差异总是被暗暗输送“私货”:或者煽动民族主义情绪,或者推行所谓的“普世价值观”。更重要的是,当缺失逻辑的文化生活被动地“借用”经济生活的“货币逻辑”或者政治生活中的“权力逻辑”时,会导致很多“光怪陆离”的现象:如“学而优则仕”、“以权谋学”、“以钱谋学”,“假的真文凭”与“真的假文凭”等等。这也可以作为原因,部分地回应“钱学森之问”的质疑。

从历史上看,我国自“五四”以来这么多的知识分子对“古今”与“中西”的文化发表议论,但是大多数人对于“文化的逻辑”这个前提性问题却没有达到自觉。时至今日,如果说我们对经济领域的“市场”原则与政治领域的“民主”原则,已经不存在根本的异议,但到底如何理解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与民主政治,至今依然是继续探讨的问题。也正是这些困惑,反映在文化领域中,就出现了种种不同的文化思潮。有些思潮之间各执一端,相互扞格,似乎都能言之成理,但这些思潮的持有者对其所共享的理论前提及可能的“最大公约数”却都避而不谈,这不仅使得文化作为人类精神生活的一般特征隐而不显,反而使得文化领域成为了各种利益争斗的前沿阵地。其后果是,不仅一般民众难以理解文化逻辑的价值与意义,而且专业知识分子在各种思潮的争论之下也丧失了基本的判断力,进而陷入到一些无谓的争论之中而不能自拔,这就使得学术研究自身的逻辑更加混乱。这种恶性循环的局面亟待改变。而当务之急便是清理地基,将“凯撒的”归“凯撒”,将“文化的”归还给“文化”。正是从这个意义上,我们主张,如果要在文化的层次谈论文化,首先必须确立文化的一般逻辑,以为文化之间的比较确立对话的框架与平台,而不是文化思潮之间的互相倾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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