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天里想想冬阳

文丨月方

微博有句闲话：“你在南方的艳阳里露着美腿，他在北方的暖气里望雪飞，而我在不南不北的雨天里冻成鬼。”“不南不北”也指我们这块儿：沿海，冬天湿冷，不供暖气，如果连日阴雨，那真是哆嗦成“鬼”。

所以，我们冬天都穿得结实，室内室外都得穿棉衣，要做事就扎紧袖口和腰围，让自己“紧箍箍地似炮仗”好干活。在乡下，用灰扒敲开冰，一汪清碧，篮子上下抖动洗干净篮中山芋，提回家，用土灶铁锅慢慢烤熟了——剥开来，黄灿灿、热腾腾，咬一口，湿冷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我们那儿庄户人家很少用布帘子，也不生火取暖，想御寒，一群人围坐灶间，“吱吱”两三盅酒，酒香伴着菜香、伴着锅灶的雾气、伴着谈笑的热闹……冬天就过得有意思。因为是中间地带，虽然湿冷，却也每年都能亲近南方见不到的冰雪，也有活动开来就能在室外脱了棉袄的这种北方不太敢有的任性……所以，“不南不北”其实也挺好。

况且，我们有冬阳。再重的阴霾也抵不过太阳光照射来的刹那，所以冬阳是老天赐给我们“不南不北”地区的一件贴心礼物。前两天去修鞋，鞋摊大爷挑了阳光最好的地盘安营扎寨，旁边两三个闲人坐着晒太阳，现世好得让人乐融融想打瞌睡。

但乡下晴天才是真的好晴天。周末跑一百多公里回家看爹娘，恰逢晴天。母亲正在切萝卜准备腌制萝卜干，初冬暖阳照着她矮小的身躯，年近八旬的娘被漫漫一层光温暖包裹，令我看着很安心；爹在旁边，也在阳光里。

我抓个白萝卜啃，坐下来，和二老一道享受这乡村冬阳的宁静。外面银杏树叶落尽，枝桠在清朗通透的空气里尽情舒展，门前的小河在暖阳里一片温厚地静默，连带着一同惬意静默的还有河对岸的房屋以及河边慢慢咀嚼干草的山羊。宁静是和阳光一道来笼盖这个乡村的，温厚地笼盖，发酵着惬意舒展感恩安宁等诸多情感。屋后的稻田开始收割，机器轰鸣着给这乡村宁静豁开一道口子，稻草温柔地匍匐在地。邻家婶在屋后忙活，和我打招呼，年过六旬的她声音还是灿如银铃，婶的声音和金黄的稻谷相撞，让我觉得它们是一体，分也分不开。归仓的颗粒正被喧哗地倒进拖拉机装运箱，收割机头一转，又去收割另一片土地了。机器在远处轰鸣成阳光的一个沸点。

我跨进娘家屋，空气立即婉转温和起来，我四处摸摸，伴着二老的慈悲善目，心仿佛一下子进入禅定、升腾起童年才有的欢愉……乡下的晴天是真的好晴天……

坐一坐似乎又得走了，明天我们还要上班，孩子也要上学，阳光继续在外面制造漂亮的光影。娘停下手头活计为我准备被太阳培植得翠绿的青菜、爹为我张罗吸足了阳光的草鸡蛋。然后，送我们上车，约下次回来的日期。

车子启动，二老站在阳光里挥手，看着他们被阳光温煦地普照，我忽然觉得很放心……冬天，最值得感恩的，是这冬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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