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谶语 | 55,真相之后还有真相(全文完)
谢兰芳特意为李爱农布置了一个房间,墙上挂着他和卿芸母子的合影,还有那面已经停摆的挂钟。果然,李爱农乍一看到家庭合影的时候,先是愣了片刻,随后才流露出痛苦的神情。而他对那面挂钟,不过是多看了两眼,他当然不会对一个妓女家中的钟印象深刻。
从李爱农出狱那天开始,谢兰芳就在做准备,她每个星期都会去药房开几片安眠药。等准备差不多了,谢兰芳准备动手。7月20日上午,她挂断电话后,来到一楼罗远轩的牌位前,点燃蜡烛和香,还焚化了一点纸钱,祝祷道:“老头子,你没做完的事情,我马上就可以做完了,你若在天有灵,就保佑我手刃仇人吧。”
到中午12点,李爱农还没有来,谢兰芳开始担心,他难道嗅到了危险,躲起来了?直到下午1点,李爱农才终于敲响了家门。
“哎哟,你怎么才回来?”谢兰芳担忧地问道。
李爱农说道:“公交车在路上抛锚了,只好在路边等下一趟车。”
“炸酱已经做好了,我马上下面去。”谢兰芳说着走进了厨房。
丈母娘的面,是手擀面,特别有劲道,跟丈母娘的炸酱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丈母娘一边煮面,一边问:“家里房子盖好了?”
“盖好了,昨天上梁了,接下来收尾就快了。”
“以后住到村里,可就不能经常吃我做的炸酱面了。”
“妈,要不你跟我回村住吧?”
“我就在这儿挺好,其实啊,这下面一楼也是咱家的,你哥都不知道。”
“一楼也是咱家的?什么时候买的?”
“2007年,你爸做主买的。”
“买来干嘛?”
“有特殊用途,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一会儿的功夫,面煮好了,谢兰芳给李爱农盛了满满一大碗,又浇上两勺炸酱,说道:“吃吧,看看这次手艺怎么样。”
李爱农觉得入口略苦,但哪好意思说出口?便一味地夸赞道:“还是那么好吃!”
谢兰芳开心地看着李爱农吃面,李爱农吃得更起劲了,一碗炸酱面风卷残云地吃完了。谢兰芳问道:“要不要再来一碗?”
“不要了,不要了,我想睡会儿,有点困。”
“别急啊,我先带你去一楼看看。”
李爱农不忍拂了丈母娘的美意,跟着她来到了一楼,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香烛味,问道:“妈,这里面在烧什么呢?”
“纸钱啊,给你爸的纸钱。”
“我爸?”
“你以为他真的失踪了吗?”
李爱农脑筋混乱,根本不知道丈母娘在说什么。继而他感到天旋地转,说道:“妈,我好困,我想睡会儿。”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躺倒在地板上就睡了。
李爱农是疼醒的,手腕酸痛无比,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之中,接着他发现自己被绑起来了,双手双脚都无法动弹,嘴里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塞满了,他想说话也喊不出声音来。
李爱农极度恐惧,不知道这祸事从何而降,他最后的记忆是丈母娘说了一句“你以为他真的失踪了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老丈人并没有失踪,那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出现一丝亮光,原来有扇门打开了,一个瘦小的人影走了进来,他试探地叫了一声:“妈?”
谢兰芳没有理他,只是站在他面前冷冷地看着他。
李爱农双手绑在身后,浑身从上到下被一圈又一圈的绳索缠绕,仿佛裹成了一个大粽子。他的眼神中满是惊恐,他不知道这个老太太为什么突然变脸。
谢兰芳抽出他嘴巴里的破布条,突然问道:“说罢,为什么杀了卿芸?你们本来可以好说好散,各走各的路。”
“妈,你在说什么啊?我没有杀卿芸。”
“我不是来审讯你的,我只是想要个真相。”
“妈,我爱卿芸,你知道的,你为什么突然又怀疑我了呢?”
“我不是突然怀疑你了,21年前我就知道你是凶手。”
李爱农愣了,嗫嚅道:“那你……”
“一审之后,我就知道你是凶手了。”
“妈,你是不是糊涂了?”
“闭嘴!我不是你妈。”谢兰芳说道:“你一审被判死刑,如果不是我们极力替你喊冤,你二审怎么可能改判死缓?知道我们为什么救你吗?因为我们不能看着你只挨一颗枪子就偿命了!”
李爱农内心恐惧到极点,但依然装作很吃惊的样子,辩解道:“妈,你一定搞错了,我真的没有杀人啊。”
“审讯和审判,都是为了给你定罪。我不需要给你定罪,我只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杀害卿芸。”
李爱农冷冷地盯着谢兰芳,说道:“妈,你疯了。”
谢兰芳没再理他,把破布条又塞到他嘴里,转身离去了。李爱农挣扎着,发出呜呜呜的声音。门一关,整个世界又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刚才,李爱农已经看到,自己身处的地方是一间浴室,一间空荡荡的浴室,只有一个浴缸。
李爱农饿了,但是没有吃的。在一片黑暗中,他对时间的流逝毫无概念,只知道自己饿得眼冒金星前胸贴后背。
谢兰芳又来了,她突然打开了灯,刺得他睁不开眼来。
谢兰芳问道:“你为什么杀我女儿?”
李爱农嘴角流出涎水,嘿嘿笑道:“因为她该死。”
谢兰芳关上灯,面无表情地走了,李爱农的世界又陷入黑暗。等他下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浑身无力,他是被冻醒的,白炽灯明晃晃地照着他的眼,他被泡在浴缸的冷水里,浑身一丝不挂。
谢兰芳穿着一身雨衣,站在他的面前,冷冷地问道:“你为什么杀我女儿?”
李爱农嘴角挤出一丝笑,说道:“老妖婆,你永远不会知道的。”
谢兰芳说道:“无所谓了,不说就算了。”
李爱农说道:“你敢杀人吗?”
谢兰芳说道:“你以为孟晓红真的失踪了吗?还记得卿芸坟前那个钢锭吗?”
李爱农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惊恐,接着他的胯部一疼,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嘴刚一张开,就被谢兰芳用破布塞满了,他连痛苦的哀嚎都发不出来。
谢兰芳将他的男根在他面前晃了晃,丢在了浴缸里。浴缸里的水很快被染红了。谢兰芳说道:“就从这里开始,我一刀一刀把你剐了。”
李爱农临死的时候,想起了那个梦,梦中他拼命奔跑,想阻止一个人的死亡。如果那天晚上不住在山上,如果没有遇到王二麻子,自己的人生会不会大不一样?他咽气前一刻,想起了孟晓红,那真是人间尤物一般的女人……
“你是怎么把李爱农的尸体搬出去的?”
审讯室里的灯泛出清冷冷的光,苏镜和陈小帆坐在谢兰芳对面,她虽然已经75岁了,但是看上去依然精神矍铄,如果不是亲耳听闻,任谁都难以想象,她会独立完成杀人分尸一系列的事情。
谢兰芳回答道:“用塑料把李爱农一块块包起来,装在一个旅行箱里,拖到门口打个车,把他拉到了钢铁厂。”
苏镜说道:“难怪我同事一直在盯梢,却没看到李爱农走出去。”
谢兰芳微微一笑,说道:“这叫整存零取,他当然看不到。”
陈小帆问道:“钢铁厂的门卫,就那么容易把你放进去了?”
谢兰芳说道:“我专门挑熔炉车间休息的时候去的。这些年,我经常去那里烧点纸钱,保安都认识我了。所以很痛快地把我放进去了。”
苏镜问道:“罗震没有参与?”
谢兰芳说道:“那傻小子,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他还一直说我是老糊涂呢,怪我把一个禽兽救了出来。”
苏镜又问道:“那项冲呢?”
谢兰芳明显犹豫了一瞬,随即说道:“小项已经有家有口了,他当然不会参与这种事情。”
陈小帆说道:“给李爱农翻案的律师,就是他帮你请的。”
谢兰芳说道:“我说服了他,我告诉他李爱农不是真凶,我们必须把真凶绳之以法。”
黄艳抚摸着刻有女儿名字的钢锭,痛哭失声,不停地埋怨着:“傻孩子,傻孩子,我一直以为你躲起来不愿见妈妈,谁知道你竟然死了,我的傻孩子呀!”
李爱工也收到了一个钢锭,刻着弟弟李爱农的名字,听完警察的讲述,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劲地问:“真的吗,真的吗?”
项冲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整座顺宁市,他想起了自己跟罗卿芸初识时的时光。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他无精打采地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老师的讲课他浑然不觉。这时候,右边的一个女同学轻轻地推他一下,说道:“你看那边那女孩儿怎么样?”
项冲问道:“在哪儿?”
他顺着女同学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左手边一个美丽的女孩子,跟他只隔了一个过道,她一会儿看看讲台听老师讲课,一会儿低下头沙沙地做着笔记。
项冲心里动了一下,不过也仅仅如此而已。可是第二天,当他回到寝室的时候,女孩正在跟几个室友聊天,他顿时心跳加速,脸也涨得通红,极力掩饰心中的狂喜装作没事似的,大大咧咧地问道:“诶,这是在干嘛呀?”
女孩为了完成学期论文,到每间寝室进行调查问卷,项冲非常热情地帮她填写了一份调查表,然后又四处张罗着把附近几个寝室的人都搞掂了。
项冲问道:“小师妹怎么称呼?”
“罗卿芸。”
卿芸的声音很美,美得无法形容无法描摹,比喻成银铃嫌俗气,比喻成黄莺嫌娇气。总之她的声音就像琼浆玉液瞬间流遍项冲的全身,他分明感觉到耳根开始发热。她的名字也非常动听,他竟自然而然地省去了她的姓而直呼其名,感觉顿时亲切了很多。
项冲展开追求攻势,很快俘获了卿芸的芳心,谁知道后来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呢?
罗卿芸遇害后,项冲哭了很久,从那之后,他每个月都会去看望罗远轩夫妇。他对老两口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李爱农是个十足的混蛋,他们竟然一直在为他奔走、上诉。后来,罗远轩去世了,谢兰芳依然坚持为女婿喊冤。
他像罗震一样劝过谢兰芳,但是谢兰芳总是一口咬定:“我就是想让真正的凶手伏法。”
有一次,他像往常一样前去看望谢兰芳,却意外看到老人家不知道提着什么,从二楼下来,直接去了一楼。他跟着老人过去了,当谢兰芳准备开门的时候,他叫道:“阿姨。”
谢兰芳惊愕地看着项冲,脸色煞白,手中的东西掉到了地上。项冲不知道老人为何反应如此剧烈,再看地上的东西,是一些纸钱。他疑惑地问道:“阿姨,你这是干嘛?”
谢兰芳不知道如何回答,项冲又问道:“这个房子也是你的吗?”
谢兰芳终于稳住了心神,打开门,说道:“小项,你进来,这个秘密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项冲心中大奇,跟着谢兰芳走了进去。
当他走出来的时候,对这位老太太心怀崇敬,他决定帮她一把,他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对着话筒说道:“杜律师,有个冤假错案想不想挑战一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