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AA我是谁肯威尔伯《恩宠与勇气》

我有一副身体,但我并非自己的躯体,我能看见感觉到自己的躯体,然而这些可以被看见与感觉到的东西并不是真正的观者。我的身体可以疲惫或兴奋,可能生病或健康,可能沉重或轻盈,也可能焦虑或平静,但这与内在的真我,也就是目睹或看全然无关。我有一副身体,但我并非自己的身体。

我有欲望,但我并非自己的欲望。我能知晓自己的欲望,然而那可以被知晓的并不是真正的知者。欲望来来去去,不会影响到内在的我,我有欲望,但我并非自己的欲望。

我有情感,但我并非自己的情感。我能感觉与知觉自己的情感,然而那可以被感觉与知觉的并不是真正的“感觉者”。情感流贯我,却不会影响内在的我,也就是那看或目睹。我有情感,但我并非自己的情感。

我有思维,但我并非自己的思维。我能看见与知晓自己的思维,然而那可以被知晓的并不是真正的知者。思维的生减,都不会影响内在的我。

接着,尽可能具体地肯定:我就是那仅存的纯粹的觉知,是所有思维、情感、感觉与知觉的见证。

当我们体会后人本的目睹或无评判的观照时,就会开始放掉个人的问题、忧虑与担心。其实,我们并不是要解决自己的问题与苦恼,我们惟一关切的是去'看’某个特定的苦恼,单纯而没有任何知见地看着,不去评断、闪躲、强化、持续或抗拒它们。当感觉或知觉生起时,我们注视着它,对于这种感觉的瞋意生起时,我们也注意着它,如果恨这份瞋意的反应生起,我们仍旧注意着它,什么也不做,如果有任何造作生起,我们还是注意着它。存在这所有苦恼中的是'无评判的觉察’,我们必须理解这些苦恼没有一样是我们的真我,也就是目睹或观照的本身。只要我们执着于这些苦恼,就会产生微细的想要操控它们的欲望,而我们为采取苦恼所采取的每一个行动,只会强化我们'就是’苦恼的幻觉。所以原本想要避开苦恼,反而加深了苦恼,或使苦恼永远存在。

我们不与苦恼相抗,只是以一种疏离而完整的纯然觉察来面对它。许多重视神秘体验者与智者都喜欢把这种觉察的状态比成一面镜子。我们只是单纯地反映那些生起的感觉或思维,而不去固着或推开它们,就像一面镜子完整、毫不偏颇地反映那些存在于它面前的事物。如同庄子所言:'至人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

再推广下去,如果你能确实明白你并非自己的忧虑时,那些烦恼与忧虑就不再威胁你了。即使忧虑依然存在,它也不再淹没你,因为你已经完全与它无关了。你不再惧怕它,反抗它或逃避它。更彻底地说,你完全接纳焦虑,并且允许它自由活动。你没有因它的存在或消失而获得或损失什么,你只是单纯地旁观它从你的眼前经过,就像仰望天际,看着云朵从眼前飘过一样。

因此,任何搅扰你的那些情感、知觉、思维、记忆或经验,都只是在阻碍你认识真我,认识那目睹和看的本身,而对治这些搅扰的最终解脱方法就是不认同它们。你要彻底地把它们放下,明白它们并不是你——因为你可以看见它们,所以它们不是真正的观者,正因为它们不是你的真我,所以你没有任何理由去认同它们、抓住它们,或允许自己受它们的捆绑。客观目睹这些状态就是超越它们。

如果你持续不断进行这项练习,你的领悟就会加速,你对'私我’的认识也会开始改变。你会感受到一份深刻的自由、光明与解放,即使周围正刮着忧虑与苦难的旋风,这个'旋风的中心’仍能保持一份清醒的宁静。发现这个目睹的中心,就像纵身跳进波涛汹涌的大海,潜入那沉静而安宁的海底一般。刚开始时,你也许只能潜入几尺深,如果你持续下去,就可以潜入灵魂深处,放松地躺在底端,以警醒而疏离的态度看着上面的波动。

或许,我们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了解这些重视神秘体验者的根本洞见——人人都具备了相同的自我和见证。也许人像大部分人一样觉得你和昨日的自己是同一个人,和一年前的你是同一个人。你觉得自己和过去的你完全是同一个人。换句话说,在你的记忆里,你从没有一刻不是你。然而可以肯定的是,你的身体已经和一年前不同,今日的觉受也和过去不一样了,你今天记得的东西和十年前也截然不同了。你的心智、身体和感觉都已经随着时间改变。但有某个东西是不变的,你也知道这个东西一直没有改变,自始至终它给你的感觉都是一样的。这是什么?

一年前的此刻,你所关心的事、问题、当下的经验以及思想是完全不同的。这一切都消失了,但你心中有一样东西留下来了。让我们进一步来看,如果你搬到一个完全不同的国家,你会有新的朋友、新的环境、新的经验与新的思想,虽然如此,你仍旧保有基本的内在真我感。但更进一步说,如果你遗忘了人生中的最前十年、十五年或二十年的话,情况又如何呢?你仍然感觉有一个相同的自我,是不是?就算你只是暂时遗忘了过去发生在你身上的'每一件’事,只是感觉有一个纯粹的内在真我,那么到底有没有'任何’东西改变了?

简单地说,你内在有某种东西——那份深刻的内在真我感——它不是记忆、思维、心智、身体、经验、环境、感觉、冲突、知觉或情绪。这所有的一切都会改变,这些改变并不会对内在的真我产生实质的影响。这个真我就是后人本的见证或者目睹,它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那么,想领悟每一个有意识的生命都有相同的内在真我是进学困难的吗?这个超越的真我是万象一体的吗?我们已经说过,如果你没有一个不同的身体,你仍然有一个不变的真我,其他的人在当下的感觉都是相同的。那我们是否可以这么说,有个独一无二的真我呈现出各种不同的观点、记忆、感觉和知觉?

不仅是当下,更是在每个时刻,包括过去和未来。因为你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即使你的记忆、心智与身体都发生了改变),你与二十年前的自己其实是同一个人(不是相同的私我或身体,而是相同的真我),那么,你难道无法同时感觉到两百年前那个相同的真我吗?如果真我不依赖于记忆,那又将意味着什么?物理学家薛定谔曾经说过,'这些被视为自己的知识、感觉与选择,并不是在不久前的某个时刻从虚无跳进存在中的;相反地,这些知识、感觉与选择基本上都是恒常不变地存在于所有人、甚至是一切有知觉的众生身上。你的存在几乎和岩石一样古老,数千年以来,男人就必须努力从事生产,女人必须忍受生育儿女的痛苦,或许一百年前某个人也处在这样的情况中,和你一样,他在冰河旁怀着敬畏之心望着暮色的消沉,和你一样,他了是母亲生的,由父母生养的,和你一样,他也感觉到痛苦与短暂的欢愉,他会是其他人吗?他难道不就是你自己吗?’

我们或许会说他不可能是我,因为我无法记忆当时所发生的事。这个说法犯了一个以记忆来确认真我的严重错误,我们必须明了的是,真我并非记忆,而是记忆的见证或目睹。你可能无法记忆上个月所发生的事,但你仍然有真我感。如果你无法记忆上个世纪所发生的事,那又如何?你仍旧拥有那份超越的真我感,这个真我在整个宇宙是独一无二的,它与每一个新生儿的我是相同的。我们觉得它不同,是因为我们把它误认为个人的记忆、心智和身体。

然而,那个内在的真我究竟是什么?它不随着你的身体而生,也不随着死亡而逝,它不认识时间,也没有苦恼,它没有颜色、形状、组织、大小,然而它却能看见出现在你眼前的世界。它能看见太阳、云朵、星辰与月亮,它自己却不能被看见。它能听见鸟叫、虫鸣和瀑布的高唱,自己却不能被听见。它能抓住落叶、古老的岩石、扭结的树枝,但它自己却不能被抓住。

你不要试图看见自己超越性的自我,那是徒劳无功的。你的眼睛可以看见它自己吗?你需要做的是尽量摆脱自己对记忆、心智、身体、情感与思维的错误认同。这摆脱不能经由超人式的努力或理论而达到。你只需要了解一件事,那就是:你所看见的任何东西都无法成为看见的本身,你所知道的有关自己的每一件事都不是大我。这个内在的真我无法被觉知、界定或以任何方式使其成为一个客体。更进一步地说,在你与真实的大我接触时,你并不能看见任何东西,你只能单纯地感受到一种内在的自由、解脱与开放,它没有限制、压迫,也没有客体的存在。佛家称之为'空无’。真实的大我不是一个东西,而是体认到一种透明的开放感,或不再认同任何的客体或事件,束缚其实就是目睹者对可见事物的错误认同,只要把这种错误的认同逆转过来,便可以轻易地获得自由。

这是一种简单而困难的练习,然而它的结果却能构筑今生的解脱,因为超越性的大我无论在何处都被视为神圣者的光辉。原则上,你那超越的大我与神同一个本质,神只是透过你的眼睛去看,透过你的耳朵去听,透过你的唇舌去说。否则圣·克雷蒙怎么会说出'认识自己就是认识神’这句话呢?

无论美洲印第安人、道教、印度教、伊斯兰教、佛教或基督教的圣者、智者与重神秘体验论者,都有类似的名言:'你灵魂的底层就是人类共通的灵魂,它是神圣的、超越的,它能把你从束缚引领到解脱,从梦境引领到觉醒,从时间引领到永恒,从死亡引领到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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