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林都督王金发传奇

01

清末民初，中国社会进入一个剧烈震荡的历史时期。也为形形色色的人物登上历史舞台创造了机会。不少帮会首领，绿林豪杰都投身在这场大变革中，发挥出各不相同的作用。

在鲁迅的《朝花夕拾》中收录了一篇散文《范爱农》，其中提到一个“绿林大学出身”的绍兴都督王金发，此人就是那时期真实存在的一个满传奇色彩的风云人物。

王金发，原名王逸，1883年出生在浙江嵊县一个小康之家。从小就秉性顽皮，喜欢舞枪弄棒，又不甘平庸，爱出头露面，当大王。

18岁的时候，他加入反清的会党，被推举为首领。那时，绍兴举人光复会员徐锡麟创立大通学堂，在浙江开展反清革命活动。22岁的王金发在绍兴大通学堂加入了光复会，很快被徐锡麟看中。

这年冬天，他跟着徐锡麟一起东渡日本留学。王金发进入大森体育学校，后来据说是以第一名毕业的，可见他的体魄还是十分健硕的。第二年，王金发学成回到国内，在秋瑾主持的大通学堂任体操教员。

此时徐锡麟也回国了，他为了打入官府，花银子捐了一个道台，后来被任命为安徽巡警学堂会办。1907年7月，徐锡麟迫于形势，在时机并未成熟时，率领学生军发起安庆起义，刺杀了安徽巡抚恩铭。起义失败后徐锡麟被捕，第二天在安庆巡抚衙门前被清廷杀害。

几天后，在绍兴方面，清军包围了大通学堂，鉴湖女侠秋瑾也被捕了。次日凌晨，便被杀害于绍兴城中的古轩亭口。

02

清廷随即在两地到处通缉捉拿革命党人。王金发在秋瑾的掩护下侥幸逃脱，隐姓埋名秘密返回家乡，跑进浙东的山里做起了山大王。原本王金发在会党当首领时就很有号召力，他很快网罗到一批人马。

他们像历史上的草莽英雄一样，栖身于山林草泽，劫富济贫，锄强扶弱，过起快意恩仇的绿林生涯。他向地主富绅有钱人们强行索要钱财米粮，甚至绑架勒索。不过他却能善待穷人。这段时间，王金发留下不少传奇故事。

有一次，他在路上遇到一个饿得快死的人，随即把自己刚刚抢来的几百文钱统统掏出来给了人家。自己和手下们却因此饿了一天。还有一次，他在路上遇到乡间恶霸逼迫一个妇女改嫁。王金发又看不下去了，拦下轿子就将那恶霸痛打一顿，还派人把妇人送回老家。

在山里当了半年的东方罗宾汉后，1908年初，王金发与同盟会元老陈其美取得了联系，随后脱身前往上海。

作为青帮大佬，陈其美是十分热衷于暗杀的，当时的一些异己的政要名流之死，很多与他有关。以至他自己最后也是死于别人的暗杀。

王金发到了陈其美手下倒是如鱼得水，在此后三年多的时间里，王金发得以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他具有果敢的性格和精湛的枪法，武艺高强，十分适合搞暗杀活动。

这段时间，王金发东曾东渡日本传递革命党内机密，远赴南洋为革命筹款。不过让他声名大振的还是成功地暗杀叛徒和清吏。当年因为向清廷告密，导致秋瑾被杀的绍兴乡绅胡道南，在一个中秋之夜被装扮成农民的王金发击毙在河滩上。

1909年，同盟会员刘师培，就是那个后来的国学大师，和表弟汪公权背叛革命，向两江总督端方告密起义计划。王金发伺机潜入刘师培家中，用枪顶着尚未起床的刘氏夫妇。经两人苦苦哀求，保证立即离开上海才保住性命。

汪公权就没有这个好运气了，一天他在走出妓院大门时，被王金发当街击毙。

就在黄花岗起义前，香港一家公司的经理侵吞了革命党的募款。王金发亲自前去将他直接击毙，又警告该公司总经理立即交出钱来，否则杀无赦，追回了这经费。王金发行动利落，身手敏捷，行踪飘忽，有人将他与古代侠士刺客相比，称他是“今之聂政”。

03

1911年10月，武昌起义爆发，长江下游各省随即闻风而动。上海举义时，王金发率领敢死队30余人杀向制造局，为上海光复立下功劳。接着，王金发又奔赴杭州，参加浙江起义。他身先士卒，率领一路敢死队攻打军械局。

杭州光复后，胜利果实却被别人拿去了。王金发看到对光复并没有功劳的立宪派人物汤寿潜，当上了浙江省军政府都督，气得跟陈其美吵了一架。

陈其美劝王金发去做建设部长，他也不搭理，却回到杭州缴了警察局的械，然后干脆率领三百革命军杀回绍兴，将绍兴前知府程赞清与旧乡绅们拼凑的绍兴军政府推翻，自任绍兴军政分府的都督。可见当时的都督可大可小，割据一方，互不买账。

绍兴民众为了迎接这位荣归故里的新都督到来，接连两天列队到西门外等候。直到第二天下午才见他率领手下乘船而来。在码头上，先由他的手下朝天乱放一通枪表示庆祝。接着，剃着个铮亮光头的王金发慢条斯理地下船，上马前呼后拥地进城巡视了一圈。

王金发当了绍兴都督，以前那些江湖上的兄弟纷纷前来归附。他的队伍迅速膨胀，很快扩充到一个旅，接着又变成一个师。可是这样一支绿林军，自然是鱼龙混杂，军事素质好不了，军纪也成了大问题。敲诈勒索，骚扰民众的事情时有发生。

王金发起初对这些昔日同伙不便撕下脸皮，后来见事情越搞越大，就拿出了山大王的规矩。他亲自带兵捉人，不经审讯立马杀掉。有记载说，一天他微服访查，看到兵士在店里强买，立刻命人将其捉出，拔枪就当街打死。

还有一次，查到一名总是在街上调笑妇女的兵士。他记下兵士的营哨号数，回去就叫来那个兵士和他们排长。将该兵士绑在大树上，先打了排长上百军棍，教训他纵兵殃民。然后起身，拔枪处决了那个当兵的。

王金发杀人毫不手软，那些原先反对革命的地主恶霸们厄运临头，先后被处决五十多个，其中还有不少是王金发亲自动手的。

04

当了都督后的王金发，仍然一副江湖习气，热衷于在山上当强盗的一套。他不仅开仓放赈，还打开监狱放囚犯，据说还给囚犯们发丰厚的遣散费，“少者三十，多者一百”。

王金发当初去上海时，为了解决经费，将家里田产和家财统统变卖，还欠下许多债务。当了绍兴都督衣锦还乡后，他摆起了阔气，派兵挑着盛满银元的洋油桶，回他的老家嵊县挨家加倍还债。

王金发虽然不买官卖官，可是，对于自己的亲朋好友却大开绿灯，他的舅舅当上了盐税局长，表兄弟们也混个酒捐局长、禁烟局长之类的肥缺干干。他的家乡父老以前对自己有过恩的，他也是送钱送官，毫不吝啬。这些人去绍兴看望王金发后也都会满载而归。

王金发自己也讲究生活奢侈腐化起来，他喜欢骑着高头大马，手下簇拥着在绍兴大街小巷招摇过市，以抱美妇，骑骏马，挎洋枪为乐。

不过，小小一个绍兴如何经得起他如此折腾呢。何况他那一师人马还等着要吃饭要军饷，要武器装备。王金发最后只好向家乡民众伸手了。他也干起了提前开征税收的事情，立刻引起绍兴民众的反感，民间有顺口溜骂他：吃的油，穿的绸，迟早要杀头。称他是“强盗都督”。

王金发做了一件致命的蠢事，为自己日后的结局留下后患。他在到任绍兴都督初期，为了给徐锡麟和秋瑾等先烈报仇，清算了许多反动分子。当时他把当年浙江巡抚手下的刑名折奏师爷、参与迫害秋瑾的章介眉抓起来戴上高帽子游街示众。

就在大家都以为王金发会马上就处决章介眉时，他竟然令人费解地派了十几名士兵，抬着大轿，将章介眉风风光光地送回家了。其中的原因竟然是为了解决军政府庞大的开支，接受了章介眉三千余亩田产和五万现大洋的馈赠。

1912年，根据民国政府的命令，地方行政只保留省一级的都督，绍兴军政分府随即被撤销。王金发在当了八个月的都督后，不得不离开绍兴。他拒绝了总统府顾问的聘任，带着40万元库银到上海嵩山路附近购置了一座洋房，还收了一个名妓，过起了花天酒地的寓公生活。

后来二次革命时，王金发已经意志消沉，失去了往日的热情。

05

1915年5月，王金发决定在杭州西湖边上修建一所别墅，回到浙江定居。在取得时任浙江都督朱瑞同意后，王金发来到杭州。

朱瑞是当年同在秋瑾领导下，参加反清活动的战友，又是嵊县老乡。王金发以为有老朋友的关照，可以在杭州过安逸日子。哪里知道，就在他来之前，朱瑞已经与北洋政府方面取得联系。

此时，当年被王金发大发慈悲放掉的章介眉，恰好在担任袁世凯总统府的秘书。章介眉极力鼓动袁世凯杀掉自己的仇人王金发。

到杭州三天后，王金发应邀去朱瑞公馆赴宴。毫无戒备的王金发饭吃到一半，朱瑞便拿出了袁世凯的电报，表示军令难违，随即将王金发关进了杭州陆军监狱。

二十多天后，33岁的王金发在陆军监狱被枪杀。据说，临刑时王金发仍然不失绿林本色，他神情自若，笑着调侃让刽子手跟自己学枪法。还说：兄弟，枪法准一点。

王金发作为一个罗宾汉式的传奇人物，为辛亥革命做出过贡献。王金发死后由朋友将其埋葬在西湖卧龙桥畔，他也算得上是清末民初的一个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