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新中国首任新闻司司长,周恩来称赞没人能替代她
在一次记者会上,曾有记者向耿爽提问:“华春莹是否是外交部首位女性新闻司司长?”
耿爽回应道:“很早之前还有。”
“很早之前”一一新中国外交部首任新闻司司长就是一位女性,她叫龚澎。
说起龚澎,人们首先会想到她创下的“第一”,其次才会想到她是乔冠华的妻子。跟著名的外交官丈夫相比,她毫不逊色。
龚澎与乔冠华
父亲是革命者
周恩来曾在某次会见外宾时,向毛泽东介绍了龚澎的家世,毛泽东听后对龚澎说:“你的家庭是中国近代史的一个缩影。”
1882年,龚澎的父亲龚镇洲(原名振鹏)出生于合肥一个大姓家族,虽然龚氏是当时的“合肥四大姓”之首,但龚家并不富裕。戊戌变法失败之后,龚振鹏结识了当地一批有志青年,共谋推翻清政府之大计。
1905年底,龚振鹏加入了同盟会。1907年7月6日,他参与了徐锡麟刺杀安徽巡抚恩铭的武装起义。起义失败后,他不得不离开安徽,揣着仅有的一元钱,徒步近一个月来到直隶,冒名顶替一位放弃考试的堂兄,考入保定陆军速成学堂,成为第一期学生。
他从此改名为龚镇洲,主修炮兵,与蒋介石同期同班。翌年,蒋介石被军校保送去日本留学,龚镇洲则到安庆讲武堂任教官。
保定陆军速成学堂,后来改名为保定陆军军官学校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爆发,龚镇洲也集合数十人,趁夜发动清江起义。无奈寡不敌众,龚镇洲跳入水中突围时不幸被捕入狱。在龚镇洲即将被处以极刑之际,被几个属下冒死劫狱救走。
11月25日,孙中山从法国马赛抵达上海,专门召见了在上海养伤的龚镇洲。黄兴还把自己夫人徐宗汉的堂妹徐文介绍给龚镇洲。
“二次革命”失败后,龚镇洲遭到袁世凯通缉。1913年深秋,在上海革命党人的帮助下,龚镇洲、徐文夫妇带着刚满月的女儿龚普生逃往日本。
1916年3月22日,袁世凯被迫发表声明宣布取消帝制,在此之前,龚镇洲已秘密携家人经南洋返回祖国。1917年秋,龚镇洲被孙中山任命为粤军支队司令。但是,随着孙中山和粤军总司令陈炯明的关系逐渐出现裂痕,龚镇洲最后不得不退出军界,举家搬迁到上海。
在上海时,龚镇洲与老友章太炎常有来往。1932年淞沪抗战开始,龚镇洲亲自陪章太炎穿越战场来到北平,代表东南民众敦请张学良发兵抗日。
章太炎在晚年曾给龚镇洲写了一幅字,其中有李白的一句诗:“龙惊不敢水中卧,猿啸时闻岩下音。”
这句诗,也是对龚镇洲革命一生的形象评价。
龚镇洲
在父亲鼓励下投身革命
1914年10月10日,龚澎在日本横滨出生。根据佛家“普度众生,慈悲为怀”的说法,继姐姐得名普生之后,她得名慈生(又名庆生)。
1933年6月,19岁的龚澎考入燕京大学历史系。在燕大读书期间,龚澎积极参加进步活动,并在1936年初春,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37年夏,龚澎从燕京大学毕业后,回到上海从事地下工作。这一年上海与南京相继沦陷后,龚澎和几个同学决定奔赴延安。因敬仰革命烈士彭湃,她正式改名为龚澎。
临走之前,龚镇洲坚定地对女儿说:“如果你认为你的选择是正确的,那么你就要坚持下去,不要回头!”
到延安后,龚澎先在陕北公学22队学习了一段时间。1938年3月,她进延安马列主义学院,成为那里的第一期学员。
一次,龚澎在河边散步,恰巧碰到毛泽东。因为刚到延安,她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灵机一动,她立正站好,向毛泽东深深地行了一个鞠躬礼。
毛泽东笑呵呵地用他那浓重的湘音问龚澎:“你叫么子啊?”
当龚澎把自己更改姓名的故事讲给毛泽东听后,毛泽东笑着挥起手臂说:“改得好,改得好嘛!我们就是要像彭湃同志那样掀汹涌澎湃的巨浪推翻旧世界!你说对不对呀?”
1938年10月,龚澎结束了在马列学院的学习,被分配到太行山沁县后沟村新华日报社(华北版)参加工作。从延安出发到太行山的路途中,她恰巧与彭德怀同行。与彭德怀一路交谈后,竟戏剧般地改变了龚澎的行程,彭德怀决定把她留在八路军总部秘书科工作。于是,龚澎穿上了八路军军装,成为彭德怀和总部的一名秘书。
一天,党中央准备在凤凰山附近举行一个纪念性集会,领导同志邀请了几位外国朋友参加,龚澎被毛泽东亲点抽调出来担任他的翻译。这是龚澎第一次为毛泽东担任翻译。那一年,龚澎24岁。
重庆时期的龚澎
1940年,龚澎奉调到重庆。报到后,她前往曾家岩50号见周恩来。
“我还有一点工作要做,你等一等吧。”周恩来说。
龚澎就在周恩来的办公室里安静地坐下来等待。很快,周恩来忙完工作,问龚澎:“刚才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3张地图。”
“那你具体说说看!”
“一张是军事地图,一张是二战时欧洲战场的地图,还有一张是关于华北战场兵力的数字。”
周恩来满意地说:“你的观察很敏锐。”
与周恩来谈话后,龚澎被安排担任周恩来的外事秘书,负责国际统一战线和外国记者的联络工作。这次见面实际上是周恩来对龚澎的面试。在后来的工作中,龚澎的表现非常出色,得到了党组织和毛泽东、周恩来等人的信任和赏识。
龚澎英语好,笔译和口译水平都很高,能看着中文稿,在打字机上直接打出英文稿,能速将延安的消息和《解放日报》重要社论翻译成英文并打字油印,送到外国记者手中。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论》等名篇,就是由她翻译并发往国外的。她还是翻译《红星照耀中国》的第一人。
作为周恩来的外事秘书,龚澎每隔几天就会把从外国新闻记者那里了解的情况,写成简单的汇报,并提一些建议供周恩来参考。
龚澎
曾家岩50号地形复杂,隔壁是国民党政治部招待所,不远处就是特务头子戴笠的宅院,国民党在附近的小杂货铺、茶馆、修鞋摊都安插了特务。
龚澎为了避开国民党特务的盯梢,很快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每天出门,她常常先到七星岗《新华日报》营业部会见第一个朋友,然后再从营业部到别的地方去。山城的道路弯弯曲曲,她在大街小巷转来转去,尾随的特务很容易就跟丢了目标。
但也不能每次都先到营业部,为了不让他们掌握其中的规律,最好的办法是先到与国民政府有关的地方去找个人,或者临时约在一个地方见面,这样特务们就很难摸到她的行踪。
有时,龚澎甚至会转过身来睁大眼睛,怒视这些“尾巴”说:“你老跟在我后面干什么?”跟踪的特务还厚着脸皮冲着她直点头,后来他们自嘲自己成了共产党的保镖。
重建家庭
1942年11月13日,龚镇洲在桂林不幸去世。消息传到重庆时,龚澎由于注射器被污染引起感染,臀部至膝盖有大面积的溃烂,情况危急,正在住院。不幸的是,之后不久,与龚澎成婚仅29天便匆匆分别的丈夫刘文华,在行军途中因腹膜炎不幸英年早逝。
刘文华留下遗书:“我如有不测,让她嫁人。只要她不脱离革命,她就永远对得起我。”
在接连打击之下,龚澎并没有消沉,她说:“我决心将文华中途留下来的事业继承下来,一则以纪念他,一则以贯彻我的信仰。”
就在这一年的秋天,乔冠华来到重庆。由于工作关系,乔冠华与龚澎几乎天天见面,经常并肩战斗。在朝夕相处中,他们走在了一起。
1943年,他俩结婚了。当时的革命婚礼很简单,不过是大家在一起吃些糖果花生热闹一下,董必武同志还为他俩赋诗一首,写在一块红绸上。婚后,乔冠华搬到曾家岩,那时叶剑英已返回延安,他俩就住在三楼原叶剑英的居室。
同志们都认为他俩是很般配的一对,就连毛泽东于重庆谈判期间第一次见到才华横溢、倜傥风流的乔冠华后,也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称他们是“天生丽质双飞燕,千里姻缘革命牵”!
龚澎与乔冠华
1945年重庆谈判期间,龚澎担任毛泽东的翻译,毛泽东无论是会见赫尔利大使还是接见外国记者或者外国朋友,都是龚澎陪同。1946年,龚澎奉调北平军调处执行部工作,后又转战上海和香港。
龚澎在香港时十分忙碌,遇到出差的时候就由乔冠华带孩子(他们的儿子乔宗淮1944年出生于重庆)。有一次,龚澎因为处理一项工作在外面跑了十多天,走后就把家扔给了乔冠华,但她心里牵挂着不会做家务的丈夫和年幼的儿子,也不知这些天家里变成什么样子了。
工作一结束,她就匆匆忙忙往回赶,走进家门,只见大人孩子正喜滋滋地迎接她的归来,房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儿子兴奋地告诉她:“爹地几乎每天都带着我下小馆子,还带我去商店里买花衬衣穿,我们过得很开心啊!”
后来,为了集中精力工作,夫妇俩请了一位当地保姆照顾家里的日常生活。白天家里事情不多,保姆经常带着孩子在附近的街头上转悠,找熟人拉家常。一日,保姆带着孩子在小铺子里买完了食品,便坐下与人谈天说地,正聊得火热,坐在一边的乔宗准突然大喊起来:“红军马上就要打过来了!我们的人来了!中国要解放了!”
没有人能够代替她
新中国成立后,龚澎出任外交部第一任新闻司司长。那年,她刚满35岁,是正司级干部中唯一的女性。作为外交部第一位女司长,她在新闻司一直到1963年升任部长助理为止。龚澎和乔冠华组成的“夫妻档”,是新中国外交舞台上道异常耀目的光。
1954年和1960年,龚澎两次出席日内瓦会议,1964年跟随周恩来出访亚非14国,担任新闻组长和首席发言人。
1954年,在日内瓦会议期间的龚澎
在抵达阿尔及利亚后召开的记者招待会上,某国电视台记者提出采访周恩来的请求,并希望中方付费。龚澎义正言辞地反驳:“你想错了,记者先生!我们不需要恩赐。在众多国家的电视屏幕上纷纷出现周恩来的形象之后,贵国的电视才姗姗来迟地出现,那时,记者先生,你就会知道你现在是犯了一个什么样的错误了!”
有外国记者评价:“龚澎的一举一动,体现着大家所熟悉而且十分欣赏的周恩来的工作作风。”
1964年,在几内亚期间的龚澎
“文革”到来后,随着各种压力接踵而至,龚澎的身体每况愈下。1970年,龚澎因脑出血住院。在清醒的日子里,她尝试着和乔冠华谈及“走后”的话题。每次张口,乔冠华便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达令!我们不谈这些了!你一定会好的!我们不会分开的!”
1970年9月20日,龚澎去世,年仅56岁。周恩来没有去八宝山,因为在他的记忆中,龚澎永远是重庆时身着戎装英姿勃勃的样子。他不止一次难过地对龚澎生前结识的外国友人们说:“龚澎死了!龚澎死了……”
三年后,周恩来与龚澎的子女谈话时,一字一句地说:“你们的妈妈是一个非常出色的人,没有人能够代替她。”
这句评价背后浓缩的是与龚澎跨越30年的革命情谊。
龚澎离开后,受打击最重的还是乔冠华。他经常独坐书桌前,一遍遍书写苏轼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等儿女熟睡后,乔冠华拿出一个放大镜,一张张翻看他和妻子的旧照,不时老泪纵横,邻居们常听到他悲凄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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