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卖房记（六）
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清扬他们还是如约去了交易中心。
交易中心还是如菜场般闹哄哄，黑压压。那人还是西装皮鞋，还是一丝不乱向后捋的头发。见了清扬他们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依然伸出手要握。杜若只是看着他，不言语也不笑。见缝插针找了位置坐下，那人起劲而又重复着：“我在电视、报纸上就看到很多这样的信息。租客赖着不走，还把房子搞得乱七八糟的。其实他就是跟老板有仇，为了报复老板。我就吓死了，这多麻烦啊。”清扬说：“我们租客都是一住四五年的老租客，从来没有发生点一点不愉快的事。素质都好的。”那人又说：“今天就把一百万托管了，剩下的今天也打你们卡上。我这个很爽气的。这事办了就办了，拖着也烦。”杜若淡淡的回了句：“按合同来就不麻烦。”那人笑了笑，不言语。
在窗口，他们在人流中侧身签了很多字后，资金托管完成。三方去就近的两个银行转了剩下的房款。押一万等水电气结清过户后再到账。三方约定下午再办理过户手续。这时那个小个子女人犯起急来：“那个时间不行的，我有孩子要接的，孩子最要紧。”一遍一遍的说，最后眼睛里全是慌慌然了。杜若安慰说：“跟班主任打声招呼晚接，或者找个亲戚朋友代接一下。”那个女人还是自顾自的重复着：“那个时间我要接孩子的。孩子还小呢。”那人听了有些不耐烦起来，瞪起眼来，说：没事的。杜若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怎么也无法跟豪赌扯上关系。
下午经过三个窗口的流水操作，又签了一堆的字，完成了过户。清扬当场先给了那人阁楼的钥匙。那人说：接下来我出差在外，不会去住。但会搬些东西过去的。
杜若那阵子肚子总是痛，就去医院预约了肠镜。为了按合同交房，前一天就跟租客进行了交接，通知了微胖男，微胖男又电话了通知那人。那人声称工作单位远就不过来了。杜若就将相关事宜交待给了微胖男。
第二天微胖男电话杜若，三方交房。此时杜若已在医院，准备全麻检查。清扬陪着。让微胖男说明原因。
水电气也过户完成了。杜若只等剩下的钱款到账。一直没有声音。
那天在上海回来的高速上，杜若收到了微胖男的微信：那人说一些水电气费用有几十块钱，然后房间里的保洁，他找了阿姨弄的，他花了500块。他的意思就是扣你500块。杜若看了看这条信息，并没有告诉正在开车的清扬。清扬边笑边开车说：“要到赵巷了，你要不要照个像？”然后就一个劲的说夹竹桃开得好。杜若回了微胖男三句：合同里有这条？只说水电气，是不是？你觉得合理吗？微胖男回了句：我觉得也是。那你就跟他说不同意。杜若一看有些糊涂：怎么要我说？微胖男再不回应。到了家，杜若才将这消息告诉了清扬，清扬觉得那人很可笑。
又隔了些日子，杜若催微胖男尽快将事解决了。
微胖男隔了很久回了句：“你跟那个人说了吗？”
杜若有些懵，为什么要我说？杜若模模糊糊的记得买卖双方是不可以直接触的，这不是行规吗？
微信已经说不清了，直接电话微胖男：那个一万押金在你中介吗？
微胖男说：“没有。”
杜若有些生气了：“合同里不是说好放你中介的吗？水电气过好户结清后就打给卖方的。”
微胖男委屈却声调高了：“就是在我那儿，那人不同意我把钱给我，我也不能给你的。那人说你交房那天没有来，就是看不起他，他很生气的。”
杜若真想脱口而出：“什么看不起他，连看都不想看！”但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那天没有来，不是跟你说去医院了吗？你怎么不跟他解释清楚？”
微胖男：姐，那人就是找茬啊，有什么办法？姐，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杜若彻底懵了，愣在那儿很久：怎么倒成了我的不是了？倒成了我逼迫人的恶人来了。
杜若：“你的中介费，他给了你吗？”
微胖男说：”给了。是直到把他们的户口迁在房子里才给的。”
杜若又是一惊：“那你先把你答应的五千打给我。那人说扣五百就五百，凭什么？让他开据发票来。另外，他不按合同来，我们也不按合同来了，我们要把房子里的六台空调、四台电话机，两个洗衣机，热水器什么都折价卖了……”
微胖男：“开发票可能做不到，找人开收据是可以的……”
杜若不想听他再说什么了：“你把对方电话给我。”
微胖男发来了电话号码。杜若看着那串猥琐数字，平静了下来，有理又有什么用？有合同又有什么用？钱在对方手上，他拖个一年半载，甚至不了了之也是可能的。真为了这点钱去打官司不成？还是尽快与那人毫无瓜葛才是。
杜若微信微胖男：就九千五，不跟那人烦了，算认识一个人。我不想为这事让自己生气，让他把钱给你，你再转我。
傍晚与小蛮散步，无意间说了这事。
小蛮二话不说：“打官司。不是因为钱，因为那人太坏了，我宁可多花了二三万把这个五百块争回来。可能我年轻，年轻就气盛，就愿意为正义花精力花钱。”
杜若笑了：“你笑妈妈老了？”
小蛮笑答：“不是老，是你看淡了。”
杜若说：“我在心里把一些人当作不值得的人，既然是这样的人远离为好。有些人值得争，有些人不值得。”
清扬却不这样看，他电话微胖男。如果对方没有把钱放到中介，就不需要他去要了。清扬将亲自来处理。清扬见过得人多，他知道如何对付这类人。微胖男说：那人骂骂咧咧的拍着桌子把钱放在中介了。清扬说：“一百五十多万都付了，为了赖个五百块，也真不容易。”微胖男说：“那人是能把人气死的。他买了你的房要先装修的，让我帮他找房租。找好了，第二天签合同了，他却找了另外一家中介。清扬听了摇了遥头，不再说什么。只是回过头来对杜若说：就你老实，老吃人家的亏。杜若低头不言，像个犯错的孩子。
五百块，若只看作钱，那就只是钱，不过一双鞋，一顿饭而已。
五百块，若看作为人性质，血液奔流起来是拼了命也要去理论，甚至对薄公堂的。
再无瓜葛，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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