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诗歌的几个随想
郑茂明
1、中国诗歌有着几千年的历史,大抵诗歌写作者第一次接触诗歌是在语文课本上,从《鹅》、《锄禾》、《静夜思》一路到宋词元曲,到胡适、刘半农,到徐志摩、戴望舒、冰心、席慕容,古典、唯美、意境、平仄、韵律元素根深蒂固,一直左右着我们对新诗的理解。我国历史上诗歌成就堪称伟大,前人的后花园里留下了众多绚丽的花朵,诗歌的古典传统在古体诗字数、平仄、用韵等严格的规制中传承了几千年,至今古体诗的内容和形式也没有本质的转变,格式化的诗歌规制在很大程度上束缚和限制了诗歌的自由和发展。正是这种牢固的诗歌规制使得中国的新诗不断寻求新的出路,也使得当下诗歌初学者一提起诗歌,首先想到古体诗,想到节律、唯美,诗歌的定义定格在千百年前。很多成熟的诗写者大抵也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陷入摒弃旧有诗歌观念和接受当下新诗观念的困苦和反思中。事实证明,一首古体诗的表达难有极具革命性的效果,远没有当下新诗更丰盈,更具体细腻,更加自由,更有力量。
2、诗歌应崇尚自然。七千年前,自伏羲开始根据自然规律,将世界划分为天地人三界,后确立阴阳交合,互生互克,实际上,反映了矛盾的世界观,产生了对立面,有好即有坏,有大有小,人生天地间,这是永远脱离不了的藩篱。人类的创作自然充满了悖论,隔绝不了生活、思想的影子。悟道者讲究天人合一,是一种合乎自然规律的做法,天人合一不但是一种自然和谐,更是人类与天地对话的可能,诗歌向上,空灵可与神交,可抵宗教,向下挖掘,深入生活,可抵达内心,触摸灵魂。上和下是一种无极,给探索者提供了更为广阔的空间。人类同一块石头、花草树木没有本质的区别,均属天地万物,有着和谐相处和存在的共同基因,诗歌无法脱离这种自然属性,而诗人一直在破译这个密码。
3、中国文化与诗歌总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几千年来,中国文化的精髓核心实质上为“教化”二字,儒道佛,四书五经,仁智礼仪忠信,伦理常纲等皆为教化,诗歌属于文化的一部分,但又有别于其他文化,诗歌一旦形成说教,也就失去了诗的革命性,反叛性,失去了呼喊,也就沦为一种工具。不破不立,任何新事物的产生必须具有革命性的破坏和创立。先锋诗歌的探索性不仅仅建立在诗意、诗歌写法的创新上,重要是要更加深刻地认识、阐释这个世界。诗歌有别于宗教和哲学,它的追求自由的最大化表现则是解放世界,是认知、探索和救赎。当下诗歌是压抑的,同时又是焦灼的。一是承载了太多的东西而戕害了诗意;二是很多人功利性太强,急于成名,急于发表,急于得到认可,事实上这也是当前诗歌泥沙俱下,良莠不齐,口水纷飞的根本原因,更有人贬斥别人抬高自己。从目前很多诗歌看,最缺乏的就是冲击力和震撼力,突出表现阴柔、造作、虚假、局限在圈子里不能突破。唯有有冲击力、有破坏力、有震撼力的诗歌才能成为这个时代的光辉旗帜。
4、诗歌讲究百花齐放,既要发展创新,也要弘扬传统,不能一味拒绝哪一种。这也就引出另一个话题:诗歌的时代性。无可厚非,当下诗人拒绝徐诗、席诗、汪诗,关键是时代的因素使然,现在回头看胡适、刘半农的白话诗,的确很粗糙,但却是具有革命性的开山之作,树立了当下新诗发展的里程碑。新事物的产生总有成长、成熟的过程,它给了后来者前行的路标。后来的北岛、食指、顾城、舒婷、海子等的诗歌都在不同的社会时期显露出了明显的时代特征,他们的诗歌也是具有革命性的作品,为一个时代打下了烙印,同时也画上了句号。毋庸置疑,他们也为诗歌下一站探明了道路。诗歌没有终点站,只有下一站,我们这一代重要的还要在这个时代找到正确的方向,自己的位置,包容而不是排斥和贬低不同的声音。
5、古诗自有光芒,关键在如何萃取。一是古诗的自然属性更加明显。《诗经》中很多名篇取自对自然的感悟,并借此抒发情怀。如《草虫》、《桃夭》、《螽斯》、《木瓜》、《葛覃》等;二是古诗是中国文化精髓的积淀。出自《诗经》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投桃报李”、“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等已是千古名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通晓易懂,朗朗上口,堪称古代口语诗的典范。三是古诗写法上丰富性对当今新诗仍有借鉴意义。“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有狐》——婉转地刻画了怀春女子的款款情怀;“逃之夭夭,灼灼其华”,“粉色”与“女子”属性通感,是古典诗词中较早的把女子比作艳丽桃花的诗句;《葛覃》中细腻地描写了一个女子迫切归省的心态,好心情的女子眼中的景物无不明丽欢欣。作为新诗写作者,应该追本溯源地研究古代诗歌,在继承中创新。
6、我承认诗歌的先锋性,它永远走在时代的最前头,不论在哪一个时代,总要有前行者、有勇士,去开创新的道路,但这需要冒很大的风险,尽管更多的是失败者、迷途者,至少他们告诉后来人:此路不通,这也是一种成就。还有极少数必须担当并抗起先锋的旗帜,引领诗歌的大方向,更快更好地创新、发展。然而,大部分还走在队伍的中后端,伴随时代的发展,看过往,看当下。简言之,先锋诗人看未来,优秀诗人看当下,持有不同诗写观念的诗人,各自漂浮在各自的层面上。而先锋面临的是激流勇进或灭亡,当下诗人则选择了顺风顺水,成为中坚力量。从另一种高度上讲,先锋的作用是开创性的、历史性的,先锋绝不是标新立异的写法和辞藻,绝不是标榜、拉帮派和立山头,而是更好地继承和发扬传统,紧贴当下生活和时代,体现时代承担,注重发掘人性光芒和树立灵魂的高度。
7、要想全面研究诗歌,拓宽、发展诗歌,外国诗歌、诗论的研读是必须的。但是在阅读一些诗歌评论的过程中,发现中国有相当的诗人、评论家无休止的大引特引外国诗论来论证、评价中国诗人、诗歌,是说明中国诗论的不足和匮乏?还是不贴实际?关于国外诗歌、诗论我觉得还是慎用为好,多发出中国诗人的声音,说自己的话。试想,里尔克、米沃什也都是老几代的人了,我想看他们的诗歌不比看冰心、看徐志摩有更大的收获,或者说明中国新诗的远远落后和根基的不足,我们甚至有失掉自己方向的危险。
8、如何呈现,或者说有所发现。时代背景作用于个体的思维方式,时代为大呈现,个体为小呈现,而较为贴切的呈现是融小呈现于大呈现之中。呈现什么永远是诗歌的大道,怎么呈现则为小术。有人能将一首诗写精却不能写大(体现出广度、深度),主要是脱离了时代背景,过于个体化。而过于强调时代背景,忽略个体,则缺少细节,易空泛无根,这是呈现过程中时代与个体的相互关系。如何呈现值得深思。呈现对立,对立实质上是在消除事物的两面性,体现更大的统一性即自由。呈现忽略,要在一张白纸中看世界百态。诗人胡弦《水龙头》即是事物(水龙头作为管体和开关)功用之外的“硬度”呈现。
9、诗歌怎么写?困绕这个命题的最大问题是我们至今仍然围绕诗歌的若干定义思考、写作,诗歌的更加自由应该是最大化放弃定义,甚至不局限于固有的形式、不刻意追求凝练的语言,不承载更多,甚至只从诗歌解放世界、认知、探索和救赎的大义上展开探索。未来也可能诗歌的形式已面目全非,远不是今天的样子,但它可能会更好地完成诗歌的终极使命。而作为诗人,活在有限的当下,要做的只能是将不熄的诗歌圣火一站一站传下去。我相信疯子的话可能在未来会成为上帝的偈语。日常生活中,我觉得还是要有感觉,想到就写,不要强求能够出经典,能够得到他人的认可,一旦陷入名利的泥沼,诗歌的质也就不再真实、纯粹了。也不要固守一种风格或者刻意追求某种风格,什么样的题材适合什么样的形式,哪种合适用哪种,也不能挑三拣四,造成营养不良。生活是诗歌的全部,诗歌是生活的一部分,听起来有些矛盾,但基本上是这么个关系,写诗不完全是为了生活,更不能完全成为生活,诗歌应该为生活带来更多的情趣,引领生活,能够通过诗歌让人生豁达、智慧、包容、满足、幸福,而不是妄图功利且为虚名所累。
2013/5/21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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