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陈秀丽/嫁给时代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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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秀丽

元月之初，寒潮肆虐，朔风冷冽，阳光无力，它努力倾尽所有的光和热，给大地一点温暖和慰藉。而在浙南沿海的一个小镇上，却是一片红火，一场盛大的喜事即将拉开帷幕。在人们翘首期盼中，镇里两位领导郑重而又激动地揭开一条长长的大红绸纱，一座约两米宽、五六米高的长方形红木圆柱框牌赫然露脸，框里“沿浦老街”四个竖向娟秀大字半盖着红绸纱，“犹抱琵琶半遮面”，有一种如待嫁新娘被掀开红盖头后的羞涩感。镇领导宣布“沿浦老街”重新开街。沉睡了近三十年的“石板街”终于醒来，精彩亮相，这是众望所归，更是一个载入史册的里程碑！

去年镇政府的朋友跟我说老街要改造，若有文字方面的需要，让我务必效力。我惊讶且喜悦，这个我生命的摇篮，虽早已离别，却不曾远去，我何尝不希望她能有个完美蜕变。只是当时有几分疑惑:如此破旧的一条老街如何改造？天下无难事，只要肯努力。因疫情及换届等大事件耽误，一条几百米长，沿街近百间房屋的街道，要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内完成改造，难度极大。几路兵马不得不同时开工，同心协力、日夜兼程:整地面、铺石板、修墙体、拉电线、做墙绘……终于在元旦前完工。曾经无比热闹的石板街，在被岁月遗弃了几十年后，又回来了，而且是盛装浓彩。破旧的街面顿然变得光鲜亮丽，一改往日狼狈邋遢的样子。脚底是一块块平整的方块石板，两旁是青砖墨瓦、绣闼雕甍的翻新老宅，头顶花伞飘曳，屋檐红灯结彩，像一位装扮得精致美丽的待嫁新娘。

老街建于何时，不得而知，只知道在上世纪初至解放前及改革开放后至上世纪末，老街是异常繁荣的。一条细细长长好几百米长的石板路自东北向西南依河而建，北端连接陆路，通往县城。南端连接码头，船只经海路直通上海、福建等地。街上商铺林立，沿街有搬运社、制鞋社、供销社、铸造厂、物资批发部及钟表店、药店、南货店等各种商铺。因位于出海口，也成了浙南地区很多货物的集散地，商业非常发达。老街每天有两次集市，早上为普通集市，下午为海鲜集市，交易刚上岸的海货，满街都是海的味道和气息。细长的老街中间被一条小河切断，一座石板桥将其分为上街和下街，据说那是五百年前造的桥。几百年间，桥来桥往，岁月更迭，有着多少风雨与故事？那只有天知道了。儿时，母亲就在上街靠近这五百年的石板桥边一店铺前摆摊出售参茸药材，风雨无阻，挣点小钱为我们添衣加食，到中午时再撤摊。下午则在家接待附近沿海一带来进货的药商老板，每天忙忙碌碌，从不叫累言苦。我的岁月留在这条街上的烙印似乎也因母亲的辛劳与坚持而变得更加深厚。街上的乡邻也都特别勤劳，有些是远航的船商，为了生计，常年漂泊；有些是作坊的师傅兼老板，全年无休，似乎没人闲着。这条老街当然也跟着忙碌，大量海运进来的木材钢铁等货物从码头通过搬运社拉回内陆，又从内陆向码头运送本土的物资出海，老街既是街道又是重要的交通枢纽通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直肩负重任，历经风雨沧桑！直到一块块石板开始松动，像一个骨头快散架的老人，无力支撑岁月风雨的重量，后被改造成水泥路。

改革开放后，经济被激活，视野被打开，人员开始流动，建设也开始大步伐推进。老街靠海的一侧，一大片农田像变魔术般的消失了，长出一条全新的街道来，水泥路很宽很结实，直通码头，取代了老街。有钱的街邻也另觅枝头，到新街区造新房去了。还有一部分人更是远走高飞，到外地工作或经商。街上大部分屋子人去楼空，只剩一些孤寡老人。老街便慢慢沉寂了，就像沉进时光深处，沉进人们的记忆深处，没人会留意。时光像是在那里凝固了似的，不知今夕是何年。老街也像一个困顿无力的老人，无趣地开始“打盹”，直到慢慢沉睡……

原以为这个差点断了呼吸的沧桑“老人”再也无力转身，不曾想如今借着城乡一体化、美丽乡村十个一建设的东风，她的命运竟然被改变，一夜之间华丽转身，美丽蜕变。她的记忆被时光唤醒，她的激情被阳光激发，她不再衣衫褴褛、邋遢不堪。她正盛装待嫁。戏曲歌声为她喝彩；旗袍秀伴娘队为她起舞；一串串红灯笼映红她娇羞的脸庞；一片片绣花伞为她遮风添彩。喜爱她的人慕名而来，与她留影，拍她最美的角度和身姿。这次她要嫁给时代，嫁给幸福，不再是满身腥味泥垢，不再肩负层层碾压的重任，不再忍辱负重。她代表一个新时代，新时代赋予她新使命，从此，她只管优雅，只管风情万种，像她的旗袍秀伴娘一样，身着罗锦，手舞娟纱，舞着幸福，舞着光芒彩袖，娉婷袅娜，亮丽耀眼！

“沿浦老街”，嫁给时代的“新娘”，从此，她只管从容地与新时代的幸福时光朝夕相伴！

作者简介

陈秀丽，浙江苍南人，现居杭州。爱好散文、诗歌与古诗词创作。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杭州市作家协会会员；苍南县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中国大陆、台湾地区及加拿大温哥华等地的杂志报刊。偶有作品获奖，出版诗集《盒子里的阳光》、《光阴舞者》和散文集《不如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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