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隙,听耳语说——
尚余几日任性。便爽然闭目,充耳不闻,裹足不涉,管它窗外花盛,槛外鸟语,江河春水泛;管它作业一砣,催逼一堆,闲事么么多。
我自迷醉任蹉跎,闲来无事掏耳朵。亲们,记住我的2019首个箴言吧——图舒服短暂,苦难必开锣!
这下好了,出问题了,金元宝掏出来了!掏出白花花钱子一千多,掏出急性外耳朵炎,又是抽血化验,又是探测耳朵。血泡藏里,忒大一个!
医生说:抓紧,抓紧,距离内耳微米,小心你的世界,从此绝缘佛说妙理和至乐!吊水,理疗,三天,真不多!
确乎不多。输液一日,微信哭我运蹇。马上朋友拥簇良多。保重,珍重,小心,快快好!隔空温暖犹可摸,感动还没有过,老友阿英携清华爱子雨峰北站轻轨而至。飘乎来,倏忽去,轻语风云闲聊天,抒际遇,去年分手,扰攘纷纭。叹韶光难留,怅工作各忙各,好日不多。相约何时再访重大,探友谢芳,一起共唱欢乐。下午一时,输液尚未完,阿英因带孩子辗转石桥铺,辞。未及饭。
二日吊针手背处,我的小乖乖,青肿好一砣。叫你折腾,叫你蹦脚,自有神灵魔怪捉你来搓磨。
我的哥哟,更深夜静,躬自悼矣。余身上下,无病无灾处真是不多。
小时乡野地顽劣,发多生虱,备受折磨。母亲农忙只管带我去理发店,三下五除二,眼泪留不住发,剃剪成短茬茬,剪我爱美心,断我红尘念,那是不由分说,母亲粗暴美学深心窝!
头发过了,是眉毛。高中篮球赛吧!妄念下,居然生虎胆,阻体育生假小子蔡培三步上拦,她轻轻一挡,我一趔趄,吃一脸嘴尘土,破皮左眼角,好友绍敏陪我敷药,粗野医生纱布胶带撕,活生生去眉一小多。绍敏如今还联系着,蔡培那厮,不知如今何?真的,我啥也不怪,怪那年月,胶带质量也不带假货,硬是黏性。我庆幸,没扯下皮一块,让我如今年岁日长,面皮居然也可以慢慢不再薄。
眼睛不用说了,小时眼下长一小米粒,说不清楚是什么,母亲带我县城医院找熟人,一刀割。也预言说,割了可能没用,依旧长,只好就这么着。于是,我就这么着。看书渴望近视,最后如愿以果。厚厚镜片,从此,我看不清世界,世界也看不清我!我与我的世界,隔着一道透明的河。
接下来是我最美丽最骄傲的唇呀,冬风皲裂过,病毒曾蹂躏,开过口,还溃烂,嘴角嘶嘶,想想痛犹存。不过呀,这还不是最痛,最痛莫过于,辗转深夜,几多清泪只为灿莲生恶。最美丽也可能最毒恶,君当畏,君当记。沉默才能生出更深的自我。
舌头呢,起过泡泡,原因是它最爱叫板甘蔗,谁说至柔胜至刚?奈何,奈何,柔软终败不敌于冷硬。譬之如温柔浸泡长久冷漠,早晚它也只能粗咧萎缩。君慎!君慎!
至于我的皮肤,绝对是换季的货:春来它痒痒,入夏它红红,秋天呢,起皮。冬天呢?终于不再折磨我了。庆幸,还有一季好过!
小时下秧田割谷,完了扯出双腿,父亲看后半晌冒一句说:二娃呀,你还是好好读书吧!
静言思之,莫非我就是那天生受苦货,不寒,不冷,不冻,成就不了自我。夏天,我敷最好的防晒膜,阳光也照到我,除了深吻阳光,我还能做什么?荨麻疹,世界三大皮肤顽疾,我曾经不小心拥有过。不过,我只是划痕型的,轻轻的,轻轻地,我就走过。我过敏世界的每个角度,尘螨,鸽毛,苹果,草莓,鱼类。做不成飞鸟,成不了大鱼,躲在旮旯,世界也要揪住我。
职业病是扁桃和颈椎。反正大家都有,一起幸福,一边受折磨。
急性气管炎,急性肺炎,急性心肌炎,还是什么急性,我得过,记不清了,也无法言说,凡所能病,我可以肯定说,我都得过。吃药吃到翻江倒海呕吐,打针打到腿颤不能走路,输液输到两手找不到下针处......手臂伤过,运动场上;手指伤过,小时砍猪草;小腿烫伤蝴蝶烙,追逐惹的祸。就是脚底板,也得过鸡眼,硬生生忍痛自削皮挖落。
最搞笑的是,我小时大腿淋巴处长疮。母亲居然说:你穷生了虱子,欲富先生疮。可怜斗大的疮,乡下游医挖了好深的洞,补上黄土泥般的膏,哄我道:不出一月即好,莫吃豆油,莫吃姜!上学母亲背,放学一跳一跳回。骄傲跳土边,母亲笑语:二娃,再拖几根红苕藤回家。
肉身,啥痛没受,啥苦没吃。
如今呀,还在被这个世界狂虐着,除了报之以歌,我还能做什么?深自悼矣,难道我还没有安静听世界说,世界要再一次面命,耳提我:迷醉切莫蹉跎,舒服时谨防折磨。
我的世界啊,我真是一个努力很乖的我,请记得一定保佑我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