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圣钧 | 远去的大湖 永恒的稻香

2020“富春山居·味道山乡”杯青少年主题征文大赛获奖作品

远去的大湖 永恒的稻香

二等奖作品

永兴学校初中部 九（17）班

周圣钧  指导老师：叶云红

老家的窗前，有个沉默的“大湖”。晴天，银光闪闪，宛如明镜。雨天，白雾迷濛，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金属味。每个路过的乡人都知道，它的下面掩埋着一片金色的稻香。不，又何止是稻香！

它的下面掩埋的是母亲年少时想逃离现在回不去的乡愁，她的童年。

这里曾是一片肥沃的土地，一亩亩水田，星罗棋布，错落有致。那时的水稻，种双季，四季无闲田。春天，油菜花金黄，麦苗青青，紫云英盛开，美如画。割了油菜，割了麦子，便开始插秧，种田。这是第一季稻子，乡下叫早稻。早稻收割时节，正好是暑假。骄阳似火，稻谷飘香。金灿灿的稻子沉甸甸的，在烈日下，汇成一条缓缓流动的金色大河。空气里弥漫着新割稻草特有的清新气息。皮肤晒得黝黑发亮的孩子们捡完稻穗，赤着脚在田埂上奔跑，追青蛙，捉蚱蜢，随着大河奔流。田野是他们的梦中城堡，游戏天堂。

割了早稻，忙着种下晚稻。农民靠天吃饭，与天抢时间，抢收抢种，暑假又叫“双抢”。寒霜时节，晚稻成熟了。金河再次涌动，打稻机轰隆隆，田野又欢腾了！一担担谷子在汉子热气腾腾的肩上，沿着蜿蜒的田间小路，倒在晒谷场上，一路稻香。田鼠们悄悄地溜出洞，忙着偷过冬的粮食。据说，一个田鼠洞可挖出几百斤的稻谷。那时的田鼠家也是幸福的！不远处，野菊花开满山坡。年少的母亲，割完稻子归来，菊花插满头。她把菊花晒干，和新稻糠一起，做成小枕头。夜晚枕着入睡，那梦也是香的。割完晚稻，又开始种油菜，种麦子，日子如车轮周而复始。这片土地永远流动着金色的光芒，永远是忙碌香甜的！

它的下面掩埋的是外公的抗争和呐喊，一个老农民对土地最深沉的爱。

母亲高中毕业那年，村子的上面，响起轰隆隆的机器声。人们为了利益，出卖了这片养育自己的土地。随着铅锌尾矿粉源源不断地流入，稻香不见了，池塘不见了，动物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荒芜的大湖，浑身散发着金属臭味的沉默大湖。年幼的我，曾看见外公扬着花白的头发，红着眼，如一头暴跳如雷的狮子，嘶声怒吼：“这下面是什么？是祖祖辈辈移山造田垦出来的良田啊，金属污染，百年难除，将来种出来的大米也是有毒的！我们老了，可你们想过子孙后代吗？”群山沉默，没有人听见大湖的悲叹：我不是清澈人心的湖，是一片被污浊生了病的土地啊！

它的下面埋藏着一个孩子的呼唤，是他对长者口述的那个世界的向往。

他曾用稚嫩的笔写下文字：“大湖啊，你可曾怀念曾经的家园？你可曾讨厌自己身上的金属臭味？你可曾和我一样仰望天空乞求机器停止工作，归还我那片梦里的稻香！大湖啊，你为何如此沉默？我知道在你明亮如镜的下面，环境污染，警钟长鸣！”

灿阳千里，远山如黛。我站在窗前，思绪万千。

大湖上，两只“大铁爪”忙忙碌碌，正在清理如淤泥般黑臭的尾矿。听说，所有污染物清除干净后，将回填几十米深的干净土壤。

“外孙，这回'大湖’彻底要清理了！外公又要种田了，你会跟我学种田吗？”外公悄然无声地站在身后，喜气洋洋地说，“你也别害怕，现在种田不像以前那般辛苦了，割种都机械化了……”花白的头发，泥土般黝黑的皮肤，目光倔强却饱含深情。这一刻，我想起艾青的诗行。

我可爱的外公啊，与田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外公，这片田野所孕育出来的稻香，早已参透在你的血液里，不，在每个深爱它的人的血液里！

我点点头，不知为何，我的眼睛突然潮湿了。

长大的我，已渐明白。这个世间并不是非黑即白，有时便如眼前的大湖，是灰黑色的。大湖的出现，带着时代的伤痛，是中国现代化建设进程上的一个缩影，是历史的必然。我们今日阳光富裕的小康生活，是牺牲了几代人的利益，付出了环境代价换来的，是一段不屈不挠的奋斗史，一段涅槃重生的革命路。我们这一代要珍惜与感恩！

阳光下，我看见一条波澜壮阔的金色大河缓缓流动，这是一条伟大的河流，它养育众生，是人类生生不息的生命之河，是中华民族的命脉。

风吹稻花香两岸，那是永远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