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式审美——美到极致是“物哀”
'我心似此虚空,纵然风情万种,却是了无痕迹。'
——川端康成在 1968年诺贝尔文学奖颁奖典礼上的致辞。
1968年12月10日,日本作家川端康成凭借其代表作《雪国》一举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在颁奖典礼上,瑞典文学院由5名院士组成的评委会给予其这样的评价:'川端康成极为欣赏纤细的美,喜爱用那种笔端常带悲哀,兼具象征性的语言来表现自然界的生命和人的宿命。'《雪国》获奖以来,更是被广大读者奉为'史上最美诺贝尔文学奖作品。'
《雪国》之美,美在'物哀',川端康成曾说:'平安朝的物哀成为日本美的源流。”物哀、幽玄、侘寂、意气,构成了日式传统审美的核心概念。
据说,中国诗词对日本影响最大的一首,不是李白、杜甫之流,而是张继的《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诗中所刻画的情景和诗人的心境,几近'物哀',但中国诗人往往是在人生失意之时有此心境,与日本的'物哀'思想仍有本质不同。
日本江户时代的国学家本居宣长将平安时期的日本审美提炼为'物哀',将日本文学的本质首次归纳为'在于物哀',其理论来源是日本文学史上的开山之作《源氏物语》。'物哀'是日本人对世间万物的感叹、感动、欣赏、赞美和惋惜,于绚烂见凋零,这便是日式物哀美学。
名著往往都有一个经典的开篇,据说,马尔克斯《百年孤独》的开篇,影响了整整一代中国作家。《雪国》的开篇,平淡无奇,却淡中得味:“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川端康成写景,不似中国文人。中国文人写景,借景抒情,寓情于景,往往指向一种伦理秩序:'发乎情、而止于礼。”
日本的物哀指向完全个体化的个人情感,追求瞬间美,转瞬即逝的美感,不惜在美的瞬间求得永恒的清寂,这是一种超越理性的纯粹精神性的感情,在一定程度上只能是作为个体体验,可以意会,难以言传。
'山头上罩满了月色,这是原野尽头唯一的景色。'
'天空没有一只飞鸟,山麓的原野,一望无际。'
亦如日本流传已久的俳句:'流萤断续光,一明一灭-尺间,寂寞何以堪。'
总有一种难以言传的心绪,萦绕心间。
像极了禅宗的意味,不可说、不可说。
和静清寂,清是清静,寂是冷寂。和静清寂,是日本茶道的精神,也是日本民族的精神。
随着佛教的传入,尤其是禅宗的传入,物哀式的审美意识,更具有了一种禅宗式的美感。
禅宗的'无',空白澄明,枯槁孤寂,素雅简约,几近毫无雕琢,却显朴素之美。
禅宗与物哀的融合,终于使得此种审美意识,进入到形而上的境界。物哀美是一种虚无式的美。此种虚无,不似西方的虚无主义,西方的虚无主义,指向宗教信仰坍塌之后,人之精神的无家可归。譬如,尼采之'上帝死了。'
物哀式的虚无之美, 在川端康成的笔下,指向: '生存是一种徒劳。”在融合了禅宗之后,物哀照见的是道。道可道,非常道,玄之又玄。《金刚经》有言:'一切有为法,如露亦如电,如梦幻泡影, 应作如是观。'
由观照'物'之存在,然后体悟、发现、 由物及我,又见凄美、冷寂。深远而深刻,具有不可言说之趣味,史具哲学形西上之意味。
亦如: 盛年不再,倏忽此生。京城奈良,不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