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公里的坚持
100公里的崎岖山路,三四十座高低不等的山头,4565米的累计海拔上升,烈日下的曝晒,暗夜中的独行,无数次放弃与坚持的纠结,18小时36分的煎熬,才只过去几天,可那些山岭上的起伏,山腰间的盘旋,山谷中的偊旅,峭壁边的攀爬,密林里的穿行,田地间的蹒跚,河滩上的跋涉,那些兴奋,沮丧,绝望,喜悦,那些豪情,惆怅,孤独,恐惧想起来却觉得恍如隔世般,如在梦境,显得那么不真实!
天南海北的新朋老友又聚在了一起,兴高采烈的谈笑交流,合影留念,真的全然不知等待这群疯子的是什么吗?热热闹闹的开幕式结束了,苦难的历程开始了。2014年5月17日,一声枪响后,第二届沂山国际登山越野赛开始了,340多名参加男女50公里,100公里的运动员在初夏的艳阳中豪情满怀地出发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才只跑了几步,数个施工堆放的大土堆就挡住了去路,给了参赛选手一个下马威,也为整个赛程奠定了基调。选手们八仙过海,各施其能,翻越土丘,踢得尘土飞扬。过了土丘,赛道就变成了一条环湖的砂石路。人群拥挤着往前奔跑,前后都能听到脚下沙沙的脚步声和沉重粗浊的喘息声。和亮旭笑闹了几句,就缀在刘辉,周春利后边跑。周春利看到我,就提醒我说,要想取得好名次,就得提速往前去,我答说,不用想成绩的事,能把赛程弄完就成。不过他们的速率确实放得太慢了,就舍弃他们往前跑了。超过老陈,环湖将要结束时,追上了王蕊,缀在她身后跑了会,她看到了我,也让我先走。几次活动中的交流让我觉得她是个过于好强的女子,都是头一次体验这种活动,怕她硬撑受伤,我叮嘱了她几句,让她量力而行,就往前跑了。赛道环湖没结束,就折向一个小山坡开始登山了。只小跑到了缓坡的一半吧,就喘得不行了,于是改成了大步走。上了小山,赛道就在山脊上起伏向前了,好在起伏不大,地势只略有上扬,大家又都体能充沛,选手们大都是健步如飞往前奔跑着。几经起伏转折,道路就开始下行了,大家更是快如奔马,驰骋而下。在一个急弯之处,第一个临时检查站到了,裁判招呼大家打卡计时,一个伙计大概是跑晕了头,竟没弄清状况,还是往前冲,我喊了老会,才让他明白过来,已是冲过了几十米了,只得再折回来,白费了老些个力气。到这大概跑了十公里左右了,后来从赛后打印的成绩单上看到,这段路只用了78分多些。
又往坡下奔跑了几百米,下到谷底,进入了一个村庄,叫做朱家峪子村吧,这里是第一个正式检查点,也是第一个补水点。先把指环靠近打卡器打了卡,再去饮水。想拿瓶水继续前进,服务人员告知,水可以喝,可以灌装水袋,但不能成瓶拿走。他妈的,这不成心欺负人吗?别人都是专业的登山设备,背包里有水袋水瓶之类的东西,咱一业余玩票的,背包,头灯是借的,鞋子,服装是跑马拉松用的,哪里有什么水袋去灌装水?要这个样子,不让带点水走,这样的天,光渴也渴死了,还越什么野?趁人多杂乱,拎起一瓶就走。去你妈的,有本事来追我,和我一起跑个百公里!
登上村庄后的山头,又在几个小山包间起伏向上了。山包上尽是层层的梯田,从谷底盘旋至山顶。谷底仰望,如巨人修建的级级通天台阶,站在高处俯望,却又像不知什么人巧手旋出的一个个小巧玲珑的螺锥。想是多日无雨,地里尘干土燥,禾苗们虽有薄膜固墒保水,仍是显得无精打采的。多是初萌的花生苗,还有些开蓝花的不知什么的作物。偶有几片麦田,那禾穗稀疏羸弱的像我脑门儿上的头发,是能看得到地皮的。我估摸一亩地也就能打个二三百斤粮食吧。真不知如此稀少贫瘠的薄田是如何养育山谷中村庄里那如蚁的人群的。天热得让人受不了,也顾不上再在那儿悲天悯人了,喘息着往前奔跑,一身的短衣已是干湿了无数次了。跑上山头风口处,山风劲吹,就能享受片刻的凉爽,日晒风吹,体温蒸腾,湿透的衣服很快就干了,跑下山谷避风处,就又闷热难当,汗如雨下,衣服就又浸了个透。这反复干湿的结果,就是在衣服上,皮肤裸露处结晶了无数的细小盐粒,摸上去如同细沙般。觉得前边有个身影像是邓哥,在山道转折,山头起伏中隐现了许多次,却是始终没能靠得更近些。从一个山头往下俯看,终于确认是他,于是就往下冲锋,终于在第二个补水点上追上了。他在补水,招呼过后,也赶紧补水,刚才从第一个水点上抢来的一瓶水早就见了底了。一气就差不多干了一瓶,提了一瓶再往前走,那水点上的服务人员可是没有罗嗦,邓哥见我只取了一瓶水,赶紧说,一瓶不够,从这到玉皇顶,十公里的路,都是在山坡山岭上,没有饮水点了,得多备些水。于是又返回去再拿了瓶放进了背后的包里,就这样手里提着一瓶,背上背着一瓶走上赛道最艰难的一程。
这段赛道只走了几百米平缓的路,穿过沂泉村就又开始登山了。这次是真正的攀登,与前几次的爬升是不同的。那些爬升多是沿着农用车道盘旋而上的,折腾半天,上升的绝对高度是不大的,因而强度也不大。而这里却是沿着一条“驴道”直插山头的,没有盘旋过渡,坡陡路窄,还有灌木牵绊,强度一下子就提升起来了。到了这,再强悍的选手怕是也跑不起来了吧!(当然,真正的高手,从开赛到现在,咱是连影子也不曾见到的,人家早就离咱大概得有十万八千里了吧,到这里是走着上的还是跑着上的,其实是无从知晓的。)和邓哥结伴行走的是一个跑50公里的杭州美女,大概有二十多岁吧,白净清秀的样子根本不像玩户外的人,更不像是能玩这么虐的户外越野赛的样子。听她上坡时喘息声,也觉得她已经很是吃力了。但她却是没有手杖的,以我的观察,那些比赛型的高手们因为有充分的训练,充足的体能,怕影响奔跑的速度多是不用手杖的;而那些体验型的选手们却是多带着手杖以期借力完成赛程的。不过我却是个特例,虽无手杖可用,却是个完完全全的业余玩票的,来时就说了,就体验这一次,以后决不再掺合的了。见她走的吃力,就在路边折了根枯枝让她权充手杖。走了一程,也觉得吃力了,就又折了根松木提在手里,果然借力不少,减轻了腿部的压力,加快了进程。再前行一阵,又赶上了一位女选手,瞧那样也已走得要崩溃了,见我上来侧身立在路边喘息让道。看着我手里的“手杖”问道:“哪里弄的棍子?”那眼神中可满是羡慕与渴求,随手递给了她,说:“归你了!”她连声道谢。我虽是个木讷的家伙却也能及时的幽了一默:“不谢,保护美女,人人有责!”陡坡只行了大半,邓哥觉得气力不行了,停下来休息,让我们先走。我就伴着那杭州女孩继续前进了。走着聊了几句。见她也是一身短打扮,没有专业的越野护具,手肘,腿踝都是裸露在外的,边走边要小心躲避狭窄小道两旁斜逸的枝条。就问她,以前没参加过这样的比赛吗?没有专业的装备吃亏不少吧?她回答说:“还行,这些灌木虽讨厌碍事,但还好没有尖刺,不像我们南方山上的那些灌木都是带刺的,那要是挂上,可受不了!”虽是这么说,但仍是需要格外留神的,这些灌木今年萌生的柔嫩枝条下还是隐藏着不少坚硬的去年的枯枝的,被它们挂住那也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边有一阵没一阵的聊着边往上攀爬,当我伸手把她拉上山顶上一块巨大的岩石时,前半程中最为艰难的一段赛道就结束了。我迎风立在光秃秃的大石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迟迟不想迈步前行。可那女孩子却是没作停留就开始了奔跑!嘿,高手啊!真是人不可貌相哪!瞧她上坡那个喘息,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后劲呢!赛道又在山岭上山腰间起伏盘旋面进了,沂山主峰玉皇顶就在对面与此山岭大致平行的另一条更高些的山岭上,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要想登顶,须得要沿此山岭前进至两山岭交汇处,再从那条山岭往回攀登。喘息了会,再启动,却是已经没了原来的锐气了,下坡还能快跑会,平路只能小跑了,稍有上坡就只能大步走着了。在这山岭上起伏转折了一阵,赛道就向一座山峰的半腰斜插过去,还没来得及庆幸不必登高上行呢,就发现那赛道却是越走越险了。似有似无,宽仅容脚的小道像条断续的细线系在山腰,外侧就是陡直的山坡,虽称不上是悬崖绝壁,但那山谷也是深不见底的,且无遮无挡,若是失足滑落,也是断难收住脚步的,一定会直落谷底的,那时想要落个囫囵身子怕是不容易的。小心的寻找着落脚点往前走,身子尽可能的向着山峰方向倾斜,手里尽可能的抓住内侧的山石林木,以求心安。提心吊胆的走完了这段,赛道就转到了刚才所见的那条平行的山岭上了,开始北返。这次是曲折向上攀登的,也很陡峭,有些地方需得要手脚并用才行。将近登上一个山峰顶端时,看到几块巨石罗列在赛道右侧。在这林木茂密的山上,几块光秃秃的大石显得很是突兀惹眼,就忍不住停下前进的步伐,攀爬上去。巨石下临深谷,陡直成崖。有恐高的毛病,只到边缘看了几眼,那腿就开始打战了,赶紧的回到了巨石的中间。巨石高敞平阔,正好作个了望台。此处山岭已是沂山主脉所在,环顾四周,山岭重叠,林木苍翠,峡谷幽深。对面山峰即来时之危途,山腰间如线的小道上还有选手络绎前行。北望玉皇顶,似已触手可即,但中间其实还是有数峰连绵起伏的。下了巨石继续前进,道路又来到了山脊上,虽不宽,但又能小跑着行进了。海拔比刚才显见得是高了许多了,路两旁的植物也有了变化,多生长着的一种藤蔓状植物是以前见过的,印象中这种是有刺的。但也都是初萌的新条,很柔韧,刺也不硬,偶尔被绊住倒也没能划破皮,要防备的还是那些去岁的枯藤。正在慢步小跑前进,忽然听到后边有人轻声说:'劳驾,让我先走行不?’赶紧侧身让路,一汉子小跑着过去了。忽然觉得他后背的号码怪熟的,081,哦,原来是同房住的来自北京的于姓跑者。他是高手,怎么反落到后边了呢?从后边喊了声老于,回头看来,却是一脸的茫然,看来也是跑晕了头了吧!我赶紧说,咱们住一起啊!这才恍然,口里说着,你跑的还不慢呢,那脚下却是没有片刻的迟疑,我瞧那样不像是想带咱玩的,又连忙说,你先走,我慢慢溜哒着。他就往前跑了,几个转折,就消失在密林里了。再走会,又见到了一个胖乎乎的年轻女子坐在路边树阴下休息。这位也是刚才登陡坡时在前后交替相伴而行的,她背着个音响,放着激昂的乐曲,在我最为疲惫不堪的时候听得我心烦意乱,总觉得那音乐在嘲笑我,说我没它那么有劲似的。打了声招呼,问,你那音乐怎么不放了?答说,放完了,没有了,肚子也饿了,人也走不动了。又问我,到下一个补给点还有多远,有没有吃的补充。我随口说道:“还有一公里,很快就到了,那儿有饮水食物。”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到玉皇顶还有多远,不过根据惯例,对一个即将崩溃的跑者,是决不能再给以心理上的重击的,距离是只能少说,不能多说的,要给他些希望,给他点安慰。也不算欺骗,玉皇顶真的离得不太远了,能清晰的看到那个高高的亭子样的建筑了。12点38分,终于站在了沂山主峰玉皇顶了,赛程完成了25公里。前10公里平缓些的地方只用了78分钟,而这15公里的登山却是用了2小时48分,这就是山地越野与公路马拉松的差距啊。打卡进入补给点,这个补给点比较大,有饮水饮料能量补充。与先期到达的王强老师一起,坐在地上进补,喝了一瓶饮料,吃了一个苹果,两块饼干,又补了两瓶水,仍是一瓶放包内,一瓶提在手里。到这里,50公里与100公里的赛道就分离了,以下相伴而行的就都是挑战100公里的男女汉子了。
沿盘山公路前进没多会,路标将赛道引向了小道,小路沿主峰下降,窄陡难行,前后已无人相伴,独自小心下行,走不多久就又接上了盘山公路,沿公路前进,又跑上了比主峰略矮些的一个山峰。沿途多有游人指点议论着这些疯子。这山峰上有个著名的景点,叫做“歪头崮”。崮是四面陡峭上端较平的山。此山三面绝壁,下临深谷;尤其是东侧绝壁,下部收缩,上部外探,宛如人首歪头,遂名“歪头崮”。赛道在崮前陡直的崖壁前转折向下去了,没能登上崮顶修建的亭台环望,心中怅然若失。这次是沿山谷下行的,山谷中每逢讯期是要行洪的,数不尽的大小山石被千百年来的雨水侵蚀得光滑圆润,在其间行走得格外小心,小心脚下打滑,小心石块松动下落。下了沂山的主峰,赛道就又在一较低些的山岭上前进了。在第二个临时检查点打卡时,看到一个小伙子没打卡就飞奔而过,喊了几遍也不回头,追上他时,看到他是连号码簿也没有的。问他是怎么回事,回答说,他是顶替没来的朋友跑的,但组委会不愿发给比赛装备,只能不要成绩来个“土匪”跑了,不想在玉皇顶检查点被扣住了20多分钟,要将他收容回起点,好不容易溜了过来。一起埋怨了会这糟糕的比赛组织情况。在玉皇顶作了能量补充,现在又多是下坡路就又能放开步子跑起来了。每到下坡的底端,就任由飞奔,享受失速的快感。跑过30多公里时,在一个山谷中的乡村公路上追上了薛哥,他的跑速已经降到了很低,跑姿也有些变形了,显然是疲劳到了极点。薛哥说他跑不动了,让我先走。我说,那你到下一个饮水点休整一个下再跑吧,就继续前进了。跑过一个村庄,几个稚气的孩子站在路边奶声奶气的喊着加油,也学着别人的样子举着胖呼呼的小手要击掌呢,摸了摸他们的小手,夸奖了几句“好孩子!”,再继续跑。手里的一瓶水早就喝干了,让一个跑友帮忙取下背包里的水,喝了半瓶,再跑,没多远就进入了设在南周家庄的第三个打卡点CP3了。至此完成赛程34公里,时间已是午后2点多了,因为下坡多,不到十公里的这段路用时80分钟。这是一个较大的补给点,可以转运选手自备的装备和能量的。选手们进站后就纷纷寻找自己的包,取出自备的食品功能饮料开始补充。看到同房间的老于也在找自己的包,看来这段路他没比我快多少。
我没在这个点存放物品,只吃了半根香蕉,喝了半瓶饮料,在包里补了瓶水,把没喝完的半瓶水提在手里就又出发了。刚走没多会,就又看到了那个没芯片号码的小伙子,他和一个女孩子相伴前进,每到上坡时就把手里的双杖递给女孩使用,下坡时再拿回来。原来,他个“护花使者”!一路跑来,发现不少这样的组合。因为女子项目参加人数少,比较容易获奖,很多女子选手都有同行的男选手领跑,为女选手背负装备给养,尽量节省她们的体能,以期女选手能取得尽可能好的成绩。这段赛道上上下下的也够虐的,后来路标引领竟然穿村过巷而行,从一个桥涵下穿过,转过几户人家,一条公路挡位了去路,这是省道S224。在一个专门起来为赛事服务的交警的监护下,横穿了省道,就到了下龙湾村的饮水点。从水点的桌旁擦过,提了瓶水没做停留就开始攀登村庄后的山峰了。攀至半坡,追上了那个小伙子和他的女伴。他们停下来休息,我超过了他们前行。听到姑娘对小伙子说,要是我下坡和平路跑不动的话,我就退赛。现在选手们都已经拉开了距离,有时前后数百米都不见从人踪。独行到一个山头,这山顶没有林木生长,厚厚地生长着野草,开阔的样子很有些阿尔泰山脉上的高山草场的意味呢。山顶上有几块平顶的巨石,爬了上去,四面观望,见杳无人踪,就发起了神经,扯着嗓子嚎叫起来,引得远山近谷纷纷回应。喝了口水,再走。下坡到一个稍矮些山头上,又起伏了一阵,就继续下坡,坡很是陡峭,有些地方竟是立脚不住,得要抓住树木才能小心下行。这时那对男女又追了上来,竟是健步如飞,显然实力不俗,照这样子估计,女选手应该能取得不错的名次的。到了山下北蜂窝子村补水点,喝了杯热咖啡。继续前进,来到了梧桐栏村的CP4时,已是下午3点50分了,行程45公里。一个工作人员自费买了些雪糕放在那给选手降温,叫我赶上了,也吃了根。
从这45公里检查站出来后的行程大多独行,有时行几公里也不见超越或被超越的同伴,有些山坡上虽多有梯田,但不逢农时,也没有农人在田里耕作。只在进村庄补水点时得见同类,偶尔在山上见到那些孤独的牧放牛羊的人就觉得格外亲切。已是下午四点多了,但气温仍然不低,体能也耗得差不多了,大概进入了跑马拉松过程的“撞墙期”了吧,每一个山峰的翻越都是艰难的考验,每一个饮水点似乎都遥不可及。疲倦到了极点,人的意志也变得薄弱了,休息,前进的想法不时交战,弃赛与坚持的念头反复消长。疲惫也麻木了人的神经,感受也变得迟钝了,眼中再无美景,人如行尸走肉,只机械地迈步前行,至于“转过了几道弯,翻过了几座山”,那是真的无从计数了。进入设在鸣凤峪村的CP5时,已是6点32分了,一个服务人员询问了身体状况,我回答说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可以继续比赛。这儿又有几个人弃赛在等待收容。让工作人员给泡了桶面,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汤倒是喝掉了不少。又吃了块甜得发腻的什么点心,补了些饮料和水。
再前行,比赛道路进入了一条半干的河道,从一座拱桥下钻过时,一个老汉赶着几十只黑山羊迎面起来,羊们大概是没见过我这样奇形的打扮吧,惊了群,四散奔走,害得老汉一阵忙。河道路里满是砂砾。有些地方深陷至足踝,得要小心避让行走,否则陷了进去,砂砾灌进鞋子又得一阵忙活耽搁。沂山山岩多为一种砾岩,结构相对松散,风化后在山体表面形成一层沙砾,踩上去极易滑倒。这些沙砾随雨水汇入河道再出山远行,恐怕千里之外新沂骆马湖中的那些采沙船发的财,也是被沂水从这里搬运过去的吧。这里山民们取沙筑房倒是没有山外下游人那么麻烦,他们只要在河道平缓弯转处直接开挖筛选就可了。沿河道前进了几百米,就又开始登山爬坡了。天晚了,太阳已经坠下了山谷,只在登上山头时能见到西边一片明亮。太阳下去了,气温也降了,没了下午的暑热折磨,心里却是又着急起来:这才只完成了赛程的一半多点,后半程是都要走夜路的了。心中着急,不由得就加快了脚步,从一个山头上经一处果园下到了谷底就进了一个村庄,又有几个孩子在喊着加油。勉强回应了几句,就穿过村庄的道路往前走,一个在自家院子前坐着的汉子不知是真是假,笑着说道:“不累吗,我开车送你一程吧!”也顾不上说话,连连摇手拒绝。从一家人的院落旁跑过,往山上去。女主人倒了一大杯的热茶放在门前的台阶上,见我经过,指着茶水招呼我喝茶。山里人真的是淳厚啊!气温下来了,对水的渴求也没那么强烈了,没喝,向她道谢就匆匆忙忙上山了。这一个山谷中栽植的都是杏树,青杏有鸡蛋黄那么大了,挨挤着挂在枝头,压得枝条都垂下来了。漫山遍野一水的杏树,若当花期,那盛开的情景一定是能够入得画的。从半山腰一座护理果园人的小房子前的几株杏树下弓身钻过,硬硬的青杏碰得头生疼。天已经擦黑了,再往上走,没了果园,杂木的树林却是更茂密了,几乎没了路,路标也看不清楚了,得要仔细寻找。上了山岭,天已经完全黑了,好在却有了路,是山民上山耕作的道路,也没有太多的道路斜出分岔,就摸着黑往山下走,下了山又进了一个村庄,在村口却又迷失了路标,徘徊了好会,才在水泥地上看到了前进的箭头。在村里前进了会,转了个弯,就进入了饮水点。这饮水点大概是组委会聘用当地村庄里代销店的店主设立的吧,只供饮水。村里的男女老少吃过了饭都围在饮水点旁看热闹。几个孩子看到我来了,赶紧给我拿水。饮水点的人问我为什么不开灯,我说还没来得及呢,再往来下走就开了。喝了水就拿下背包取灯,一开,糟糕啊,不亮呢!这,这也太那什么了吧!难道说一路上往身上浇水降温把头灯弄湿了,线路损毁了吗?不死心,开关试了几次,也是没的反应,打开电池盒,一看,好家伙,电池装反了!真是人材啊!反过来装再试,还是不亮,这下可是彻底抓狂了,拿出备用电池来试,亮了!估计那节电池昨天充电时反装,不但没充进电,还把电放完了吧。早上收拾时也没想到要试一下。还好有一节能用,松了半口气,最少能继续上路走一会了。可是心里还是忐忑不安,也没试过,不知一节电池能持续放电多长时间,要是走到高山密林里断了电,那可怎么办啊?打听前边的人过去多会了,说有十几二十分钟了,那是追不上的了。后边多远有人也是不可预知的,没法,只得起身进发了。村中道路平整,借着两边人家窗户里的微光,还能勉强辨识喷在路上的路标,就舍不得开灯。出了村庄,道路继续上扬通往一个山垭口,到了山口的顶端,道路折岔向了山林,没了路,只得开灯找寻路标了。这时心里是真的害怕了,生怕那灯出了故障或是没了电,那可就彻底歇了菜了。就这样提心吊胆地独行了好长时间,觉得这段路那是格外漫长。道路开始向下了,竟然看到下边远处有了星点的灯火。也不知是村庄还是前行的伙伴。顺着下坡加快了步伐,慢慢的与那微光接近了,感觉到它在移动,那肯定是同伴了,就大声呼喊起来,那边也竟有了回声,说是让我注意寻找路标,他迷失路标好一会了。于是就一边前行,一边向他通报路标状况,开始还有回声传来,后来就没了,而那灯火却是闪烁着一直往前去,转折过几次就不见了。又陷入了孤独中。为了减少电量损失,把灯调到了弱光,同时加快了脚步前行。但忙中出错呢,走了会,我也迷失了路标,在一个岔路口又徘徊了好一阵,才又找到路标前进。转过了几个弯,又看到了前边的灯光,就加速狂奔起来,跑了十几分钟才追上了。是个中年的汉了,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只有一节电池可用,怕断电,想跟着他走一程。并没得到想象中的热情接纳,但也没有明确拒绝。于是关了自己的灯,跟在他的后边借着余光跑了起来,好在这段路的路况不算复杂,借着他的灯光跑足够了。我本就不善于和别人沟通交流,见他也无意多说,就闷着头跟他后边跑,只在岔路时交流一下路标找寻的情况简单说两句。尽管很是小心,我们还是在一个山谷中又一次迷失了方向。正在彷徨间,对面山坡上有灯光闪烁了一阵,同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路在这儿呢!”向着那个方向找寻果然入了赛道。那提醒的灯光竟然站着不动了,近前看到,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略显胖点,但很壮实。立在那儿等我们近前,问道,:“还准备把比赛搞完吗?”看来他已是萌生了退意了。这时,我同行的那位与他对答了几句,让我见识了他的尖酸刻薄。言语粗俗,也不堪一记了。那朋友站立犹豫,也是因为迷失了路标,他站立处是一山坡密林,完全没了道路。我们一起找了会,终于找到了系在树干上的红色路标。就一起沿着路标向山上攀爬。三人相伴着跑到74公里处的CP6时,时间已经是9点多了,这是赛会设置的第二个可以寄存选手自备物品的补给点。我拿出了包,取出了早上从餐厅盗取的夹着咸菜的馒头,却是没了食欲。只勉强吃了一个,那些鸡蛋黄桃罐口什么的,也没心去吃,只把一罐红牛取了拿在了手里,就又把包存放回去了。让服务人员给泡了面,冲了杯咖啡。等泡面的功夫喝了些水和饮料。面泡好了,也不太想吃,又只吃了一半的样子,汤还是喝了不少。就在我进补的这会,那个相伴而来的小伙子决定退赛了,把计时指环号码簿交还了工作人员,坐在一旁休息等候收容。同来的那个汉子却是急火火地简单吃了些东西,又把别人吃面剩下的汤水喝下了些,招呼也没打,就又往前跑了,看那架式,是根本没打算带咱玩的。补给点里此时除工作人员外还有四五个人,多是弃赛等待遣返的。只一个坐在在凳子上吃面的汉子是打算继续前进的。见他上身穿的是去年杭州马拉松比赛特跑族发的装备,我也是有一件同样的,知道他肯定是个马拉松爱好者,心里就生出了许多亲切感。就向前说明了我的困境,希望能和他作伴而行。不知为啥,他似乎也不愿意,看来咱的人品是真差呢,不招人待见。没有明确拒绝,我也就决定厚着脸皮跟着他了。检查站的工作人员又让前行的选手开了灯,确认完好,才放行。我开了下,也通过了。
跟随着那位跑友出发了,一开始是条公路。这往后的赛道是增设了荧光棒路标的,便于选手夜间辨别方向。看到路边有一条荧光棒闪着微弱的光,但在一片漆黑的暗夜中却很是醒目了,就沿着公路往前走,走出了老远也没见到第二个路标,那个跑友就说,坏了,错过路标了,比赛线路肯定不能在公路上的。于是又往回走。我自告奋勇往回跑去找,来到刚才经过的荧光棒前,发现另一个荧光棒正在路边山上的半坡上闪烁,赶紧招呼那位跑友回来,一起向山上进发。相伴这位跑友走的前半程,道路相当艰难,多在田地间,果园里,山坡上,密林中行走,脚下不时变化着硬的山石,软的浮土,枯枝败叶,上下转折极多,且陡峭。道路几乎没有,偶尔有些山林中的防火道就被视作坦途了。这样的夜晚,这样的道路,这样的体能状态,开步跑是不可能的了,就相伴着快步前行。为解漫漫长夜的艰难行程的寂寞,不善于言辞的我,也努力找些话题和同行谈论。互通了彼此的一些情况,知道这位汉子年四十有余,在家从事网页设计工作,是济南的跑友。都是马拉松爱好者,相谈起来觉得彼此言语还算投机,话题就多了起来,他询问我参加了哪些马拉松比赛,知道了我取得的最好成绩是3小时36分。人慢慢熟络亲热起来,他就说起,自己起先是不想带我走的。因为在些之前,他带了个小伙子一起走,牺牲了自己的速度和时间,可那小伙子却在刚才的休息点退赛了,对他连句感谢的话也没有,白费了他半天劲呢。又谈到刚才带我走一段的那位朋友,他说,下午他也和他前后交替伴行了很长时间,领教了那人言语的狂傲刻薄。我怕像先前他带的那个小伙子那样影响他的速度,就对他说,你按自己的节奏前进,我尽量跟随。他说,我不能跑,我马拉松成绩是3小时17分,要跑起来,你跟不上的。我心里着实感动了一阵。借着他的头灯前进,但脚下的路况实在是太复杂,太难走了,难免就不时磕磕碰碰的。又走了会,他突然说,咳,我忘记了,我这还有个小应急灯呢,你可以用它照着脚下的。拿了出来,是个直径五公分左右的圆盒状物品,想是野外应急用的。他告诉我,这是个进口的玩艺,能持续使用几个小时呢。打开了,荧荧的光刚好能照到脚下。他说,我用头灯在前边寻找路标,你跟在后边用小灯留心脚下就行了。这样走起来,果然好了许多。真是太感谢这位朋友了。走的时间长了我的体能又有了些恢复,而一身的短打扮在这山中的夜晚里竟是觉得有些凉了,又怕耽误他的时间,就给他说了几次,让他照自己的节奏来,可以加快些速度,可他却是始终没能快起来。后来,我听到他上坡时的喘息声很急促,还有几次陡坡上上到一半就得停下来休息,才感觉到,他的体能大概也已经到了极限了吧,是不能再快的了。我就不再提加速的事,老老实实跟在他后边前进了。道路是太艰难了,相伴的前行中,我们互相鼓着劲,相互提醒着险要之处,遇到路标难找时,我也打开我的灯帮着找寻。当我们进入设在傅家沟的CP7检查站时,时间已经是次日凌晨零时29分了,十二三公里的路程,竟然走了近3个半小时。从路线图上看,我们是又一次翻越了沂山的主脉回到了山岭的东边,来到了昨日上午出发时最先攀登的那个与主脉平行的较矮的山岭上了。
过了CP7道路变得平缓了许多,大多是那些山林中的防火道或者山民们上山的小路。有时也从那些层层的梯田间曲折通过。月亮早就出来了,不时在山头上,云隙间露会脸。月光照在那些覆了农膜的梯田上,就反出银亮的光来,亮晶晶的。远看上去,一层层的,像一汪汪的水,又像是巨大银块堆砌的银山。来到近前,灯光下,见那农膜的背面多凝结着水珠,下面的泥土已经是湿润润的了。这就是农膜的固墒保水的作用吧,白日阳光下曝晒的热土夜晚蒸腾出水蒸气,遇到被夜晚的寒意降了温的农膜,就又凝成了水滴重回土壤,滋润禾苗去了。农膜的运用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这贫瘠干旱的山区土地的收成,为提高这些老区人民的生活作出了贡献。但是这些不易降解的农膜的运用也在侵蚀着这儿的自然环境,带来了一些负面作用。昨天下午跑过一片梯田时,见到地边弃置的去年用过的农膜,被丢在地头,如丝麻飞絮般随风摇曳,飘荡,大煞风景。赛道好了些,我们也加快了些进度,但总跑不起来,那位济南的跑友腿脚都有些趔趄了,途中几次停下来倒掉鞋子里进的尘土砂砾,告诉我说,脚磨破了,疼得厉害。其实我的脚也早就疼了,估计是打了水泡了,脚趾也被下坡时的冲劲弄得生疼,右脚小趾尤甚。但这些伤痛都是平时常遇到的,每次马拉松跑完不都是要付出这样的代价的吗?我还是能坚持的。看来这越野不只比拼的是体能意志,也是比赛经验与装备的较量。出发时看到那些武装到了牙齿的选手们,还觉得他们有点夸张了,现在是一样样的领教了。穿的马拉松鞋底薄,窄小,它的防滑,缓冲性能就不如专业的户外越野鞋那样能很好地保护双脚,这脚上的水泡,疼痛的脚趾就是明证。没有鞋套,尘土,砂砾,草屑就会进入鞋子,不时就得停下来处理。没有紧身衣,护腿,小腿到大腿上已是横七竖八长短十来道血印了,这还是一路小心躲避的结果呢!没有头巾,护肘,阳光的曝晒让成了只煮熟的大虾,凡裸露处都为赤红,且在汗水的浸润下有一种灼烧般的痛感,回去要脱层皮那是铁定的了。灯的故障,更是差点让我半途而废!而这一切在老鸟的眼里,大概都是些相当低级的错误吧。过了CP7又前进了48分钟,进入了最后一个临时检查点。打卡后,那工作人员告诉我们赛程只有大概七八公里了,且没有太陡的山路要攀登了,我们听了不由得精神一振。
进入一个村庄,漆黑一团,人们都已在梦乡,只有几只狗敷衍了事的叫了几声算是尽了自己的责任。穿过几条小巷,道路却是又向一个山上进发了,不过真的是不太陡了,“之”字形的防火道把我们又带到了山的高处。从路线图上看,往下是真的没有上坡,都是下坡了。胜利在望啊。路途不多了,再不用担心我的电池的电量不足了,于是打开了我的灯,把那位跑友的应急灯还给了他。这小灯真起到了大作用了,伴了我三四个小时呢。就着下坡跑了会,那位跑友就又降了速了。看来他是真的到了极致了。算了吧,就这个样子也别想什么成绩了,能安全完赛就是胜利了。就相约一起走完余下的路程,同时冲过终点。速度一慢,过了会,后面竟然逐渐有了灯光人声,慢慢的向我们逼近了。这后两三公里都是下坡,只是不知为什么一段新修的水泥路面上却是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石块,特别的搁脚,对我们受伤的脚来说是个不小的考验。在这段路上竟然先后有两三组,四五个人超过了我们,看他们的号码可都是昨天下午被我超越甩在后边的啊。当一个美女赶上我们,说着加油,并超越前行时,我再也淡定不了了,就给那跑友说,你瞧,一个女孩子竟然超过了我们,这也太夸张了吧!咱得加把劲了!于是我们就又跑了起来。这马拉松的功底不是吹的,一启动,没多会我们就在下坡的尽头追上了那个女孩子。相伴着走了会,聊了两句,相互鼓励。知道这个孩子来自大连,看面相,听口音,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吧!真是了不起啊!100公里,到了这还有这样的冲劲!不知这后半程夜路中的那些高山密林她是否是一个人独行,要真是,那简直是伟大了!又穿过一个村庄,一道不高但很是陡峭的石壁挡住了去路,手脚并用爬了上去,回头又伸手把那孩子拉了上来,她道谢说:“谢谢大哥!”我心里却是老大的不乐意,心说:“谢什么大哥啊!我得是你大爷了吧!”看看路面变成了柏油路,也能看到终点处的灯火了,就对她说,都是好路了。你的前后都没有人了,你慢慢走吧,你这时到达肯定能取得不错的名次的。我们再冲一下。以为都是好路了呢,可最后的几百米,路标还又把我们引到了一段土石路上去了,路的尽头有几个工作人员接应指点,还有个小伙子是来接那个女孩的。最后的四五百米路柏油路上,我的同伴却突然发足狂奔起来,3小时17分的马拉松速度尽显无遗,愣神间,我就被落下了二三十米远了,赶紧狂奔追逐,跑了好会,才一点点的追近了他。我说就这两步了,你还跑什么啊?他说,就这一点的距离了,不能被后边那个男的再超过咱们了。原来他听到那个来接应女孩子的男子说话的声音,以为他是追上来的男子选手呢!我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啊,你这好胜心来得有点晚吧?要是早发力,那五六个人能超过咱们?说着话,他脚下可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停留,速度不减穿过那壮观的景区检票口,来到了门前的广场上,往终点处跑去,他已经在我前边十几米远了,不想却是误会了工作人员的手势,竟然跑过了头,我立在打卡处喊他回来。等他到了近前,我们同时把手上的指环分别靠向打卡器,不想我这边的灯先亮了,结果,他虽是比我早点来到,但打印成绩证书时,我的成绩却是比他少了一秒,获第50名,他只能排到了51名。他连连夸说我的名次数字好,我心里却是有了些忘恩负义的赧然:借了人家一路的光,名次却排在了人家的前边,这不厚道吧?
过终点线时,已是18日的凌晨3点零6分了,跨过终点时,竟然没了想象中的悲喜交集,却是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呢!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尽意的味道。想来,此次前来参加百公里越野,从内心深处来体察,其实就是找虐来了,想挑战一下自己的极限,包括体能的和心理的。但这个百公里跑下来却是没能找到想象中的那些感受,体能方面,中间虽有疲倦不堪的过程,但后边这20多公里的走多跑少,强度不大,要是在这段路上用尽全力,一定是能找到那种将要崩溃的感觉的,可现在跑完了,却除了脚被磨破的疼痛外,肌肉,关节竟是没有酸痛的,也没觉得太大的疲惫,还不如全力跑一个马拉松的感觉大呢!心理方面,要是头灯不出毛病,独自一人行走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道路,那会是一种什么滋味呢?错过的那些可能的恐惧,孤独,怕是这辈子也没机会再体验了吧?唉,可惜了!
打印了证书,领取了参赛纪念章,中途转运的包,起点寄存的衣物包,登车等候回去用餐回宾馆洗澡。看到车上有人披着赛会发的毛巾被保暖,才想到自己竟是没领毛巾被的。下车回到终点处询问,答曰:没有了。“怎么会没了?”“放在那被人拿完了!”答的是理直气壮,了无歉意,那份傲倨姿态倒是让我觉得不该去麻烦他了呢!转身返回,在车下看到最后遇到的那个女孩子也已完赛登车了,很漂亮可爱的孩子,大概取得了十四五名的成绩吧。隔窗挥手致意,她也挥手回应。上了车静候,真是觉得凉了,比赛时干湿了无数遍的短衣像上了浆样,硬硬的,已无法抵挡那凉意。无奈之下,取出了存衣包里的衣服,也顾不得一身的汗渍灰尘套在了身上。陆续有些选手到来,约四点时,见到同房间的老于伴随着几位女将完赛,原来他也是位护花使者。他同来的女伴取得了19名的成绩。后来听他说,这个成绩对他的同伴来说是很不尽人意的。看来,越野赛的变数还是很大的。直等到4点半左右,才决定要发车返回了,司机问,是要去吃饭,还是直接回宾馆去洗漱,就都说回宾馆,于是乎直接返城了。
车刚开,天就亮了,我却是迷迷糊糊的睡了,直到近了临朐城了,才醒来。回到宾馆赶紧洗澡。白袜子变成了土色,腿上一层浮尘,脚上大大小小的水泡四五个,右小脚趾已呈青黑色,显见的是要换掉的了。洗了澡,换了衣服躺到床上去休息,却是睡不着了,迷糊到了六点多,起身,到105房邀薛哥蔡龙同去吃早餐。聊了会,知道蔡龙用了16个小时多点完赛,薛哥却因为路上吃东西反应太大,吃什么吐什么,实在无法支撑,在74公里处弃赛了,真是可惜啊。同到餐厅,这顿早餐却是变成了自助餐。但饭食是同样的丰盛的。主食有包子,馒头,花卷,蛋糕,面包等,汤水有豆汁,稀饭,果汁等,又有十几样佐食小菜。这时的胃口又开了,杂七杂八的吃了好多,喝了些稀粥豆汁,塞了个肚圆。吃饭过程中,蔡龙与周春利通话,知道他们已经接近终点,即将完赛。这是真正的一天一夜了。后来他们用时22小时多完成比赛,刘辉成为徐州长跑协会完成女子100公里项目的第一人。周春利的实际水平与蔡龙相当,这次为了帮刘辉完成比赛,作出了牺牲。
回到房间接邓哥电话,说要晚走会,让我再睡会,他们那边弄好就来接我。同室的老于去参加闭幕式了,说是要与名角们合影留念的。嘱咐我走时直接把房卡交还服务台就行了,他自己带了房卡。勉强睡了会,也没能睡踏实。九点左右,邓哥打来了电话,让我收拾准备好,他们从那边发车过来了。东西是收拾好的,等他们到了,去巴台交还了房卡,登车返程。原路出城上长深高速。再过沂山景区东门,远看那昨天比赛经历的那片群山,觉得它们既不高也汪陡,不知为什么昨天竟是行得那般辛苦!过齐长城,车子狂奔不止,不大会,就将群山丢在了身后。转日兰高速,再入京沪,又在临沂服务区打尖。相同的地方,相同的内容,又装了一肚子的垃圾。这两三天的胡吃海喝,我估计虽是跑了个百公里,这体重怕是要不降反升了吧?这都得怪山东人民太热情啊!咳,这管不住的一张臭嘴啊!饭后再行京沪,转京福,潘塘下高速,归家不过四时左右。就这样沂山三日的行程结束了,但想起前天出发前往的情形还是觉得怪有意思的,笔录如下:
5月16日,近11时,才处理完事务会齐等候的姚哥,邓哥,思明,超强一行五人出发。车上高速,几个人只顾说笑,一不留神间,竟是错过了叉往京福高速的出口,只得一路东行,奔新沂方向去了。东行的这段路当是连霍高速吧,新修的道路,平坦宽阔,车辆稀少,120的限速就觉得不过瘾了,可惜了A6的功能了,于是下车做了点技术处理,再上车,就飙到了一百七八十公里了。没坐过这么快的车,看着姚哥熟练地操控着车子在间不容发之际超越那些疾行的车辆,飞快地把它们甩在身后,既觉得提心吊胆,又觉得很是刺激。疾行到新沂转京沪折向北行。这条高速却是条老高速了,路况不是太好了,车辆却又出奇的多起来,且多是那些拉巨型原木的长拖挂,没法狂奔了,只得老老实实按限速行驶了。行至午后,进入临沂服务区。服务区提供30元每位的自助餐。一行五人,买了餐券进入。食品是没什么精致上档次的东西的,但鱼肉果蔬之类的也有几十种。都说明天要出大力了今天得好好补补,为明天积蓄点能量,于是就放开肚皮造起来,生怕吃了亏似的。我吃了两盘后还又塞进肚里两条鸡腿,也算达到了吃自助餐的最高境界了吧!估计就我这吃法,要坚持不懈,这高速公司得倒闭!登车再行,转日兰高速。路又好了,车又少了,人又hold不住了,如法炮制,又飙到了一百七八十。再转长深高速,过齐长城,从沂山景区大门东边划过。这条路却是去年从东营比赛归来时走过的。那日归程近晚,正斜阳西下,很是为夕阳下群山隽美的姿态感叹,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够登临一览,不想今日即将梦圆。
四点左右,抵达临朐县临朐酒店报到领取装备。资格审查竟变得异常严格,网上所列各项证明材料及装备一样不能少。由于没参加过,我除身份证和以前的成绩证书和借来的头灯,其他是一样没有的。于是,保险单造假,体检表假造,救生哨,救生毯借别人的,总算是蒙混过关了,领取了指环芯片,号码簿,秩序册,存衣包,纪念T恤。乖乖,500大洋的报名费,就发这么点东西,这山东人不太厚道吧?领好了装备又到酒店服务台报到入住。这次组委会安排住宿竟是以选手的姓氏顺序排列安排的,住宿点分布在四五个地方。他们可省了不少的事,却少了太多的人情味,同行而来的大多不能住在一起了。刚到吧台报上自己的姓名参赛号,负责接待的服务员就说有人在找我,让稍等。我不由得一愣:咱初次体验这活动,圈里没认识的人啊,咱这知名度不会太高了吧,还有人找?服务员电话联系后没多会,一个汉子走了过来,却是不认识的,自我介绍后才知道原来是被组委会安排住同一个房间的,他有伙伴同来,想给我换房间,也没多想就同意了。可后来才知道,他们是方便了,我却是硬生生和同伴们分到了不同的酒店了,这晚上串个门的事也别想了。入住的是临朐酒店的沂山茅舍111房间,宾馆是仿古的两排建筑,内部设施不错,就是一进入时感到有一股难闻的潮腐气息。同房的姓于,来自北京看到他别在背包上的参赛号码是081号。于姓跑者40有余的样子脑门儿上的头发和我有得一拼,戴副眼镜。交谈中得知,他是位老手了参加过北京门头沟的百公里,用时11小时多。我说,你这成绩到这是来拿名次的了。就连连谦虚说,赛道难易度不一样,成绩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晚六时半登车赴一处什么所在参加为全体参赛人员举办的欢迎晚宴。从一条主干道上经过,夜灯下的临朐城并不显繁华,高大的建筑很是稀疏,城市中心地带,竟还有大片的低矮瓦房,倒是排列整齐的,仿佛北京城里那些刻意保留下来的胡同区一样。临朐只是个县城吧,且北方的内陆城市本就是不显奢华的。宴会厅却是极大的,排列了四排几十张圆桌。这次可是没要求按姓氏顺序入座。我们徐州长跑协会同来的十几人分坐了相邻的两桌。开吃前,有什么人在致辞,乱哄哄的,也没人听。倒是有个自称资深户外玩家的小伙子在讲述赛事要求时断续听了点。只记得他反复强调明天赛前检录装备不全的不准参赛。凡缺装备的赶快购买。并说有户外装备营销者带着所需物品来到了现场。整个给人印象就是在做广告呢,让人听得不厌其烦。因为没有救生哨和救生毯,下午已请蔡龙代为购买了,据说,网上卖4元一件的救生毯,现在这家伙要20元,块把钱个的救生哨,要10元,且没得商量,买多少都是这价,有点趁火打劫的味了。这赛会组织者也真的是太不像话了,交了这么多的报名费用,一些简单的装备却不给配备,也不给参赛者提供方便,只是逼着大家去买那些高价品,让人觉得他们有些沆瀣一气了,把个比赛弄得有些铜腐气息了。晚宴也算得上丰盛吧,各类菜肴罗列了一桌,为了明天的战斗,大家又苦大仇深的干了一顿,其间还喝了点啤酒助兴。餐后登车再返宿处,餐中知悉,参加百公里的蔡龙,薛哥也住在沂山茅舍,同下车后在附近转了会,他们俩到附近的超市为明天的比赛自备了些给养。我来时,超强就说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路途中补充的给养了,就什么都没买。管他呢,要是明天路上没的吃,宁愿不吃,多燃烧脂肪,把这两天吃进肚的东西再给跑出来,减肥。回到宿处,整理了会明天参赛的物品,把头灯插上充着电,看了会赛事秩序册,知道本次参加100公里的男子选手有154人,女子是30人,50公里的男子是121人,女子40人,均取前20名奖励。前几名的奖金大概有三四万元呢。不过这些都是与咱无关的。又看到比赛发枪的时间却由网上通知的5点钟改为了上午8点半了,这对我来说是太糟糕了,最怕日光最怕高温,而预报明天的气温是要到31度的,本来打算五点出发,在高温到来之前就把最高峰给拿下来呢!现在这计划是要落空了,不知明天那高温怎么忍受呢?睡不着,走出去到街道上转了会,也没意思,回到房间时同房的老于已经睡下了,怕影响高手的休息,没开灯,悄悄的洗了睡了。
次日晨4点多就习惯性的醒来了,慢慢腾腾地洗漱了,也就快到5点半的早餐时间了。到了餐厅见了蔡龙,薛哥两人,坐在了一起。早餐是围餐,十人一桌。这山东人在吃食方面真是太实在了,林林总总的又是摆了一大桌子。主食有馒头,油条花卷包子,鸡蛋,佐餐的小菜有十几样。不吃也是浪费,又大嚼了一顿。听老手们说,补充营养来劲最快的就是这馒头,咸菜在长距离的后程补充盐分,能防止腿脚抽筋。于是就做了回梁上君子,把桌上吃剩下的馒头拿了两个,掰开了夹进去些咸菜,塞进了口袋。回到房间取比赛装备。我准备了两个包,一个放在起点存放衣物,一个准备装给养放在74公里处的CP6,把馒头放在了这个包里。出门去坐车,正好碰到了到这儿来早餐的超强他们,就又在我的给养包里放入了两罐红牛,一罐黄桃罐口,几个乡巴佬鸡蛋,我估计这些给养够我再跑一个百公里了吧。
登4号车,奔赴30公里外的沂山景区参加比赛。车行近1个小时,到了昨天在长深高速上远望的景区东大门。仿古的大门楼真够气派的,两个拱形的大门洞,一入一出,有点儿北京天安门城楼的韵味呢。沂山,古称海岱、海岳,为中国东海向内陆的第一座高山,有“大海东来第一山”之说,素享“泰山为五岳之尊,沂山为五镇之首”的盛名。古代十朝16位皇帝登封于此,从而留下名垂青史的“东镇碑林,其留存的御碑数量为世界之最。它位于山东潍坊市临朐县沂山镇,沂蒙山区北部,距离临朐县城约50公里。所谓“五镇”是指在古代国家祀典上仅次于五岳的五座山:东镇沂山、南镇会稽山、西镇吴山、北镇医巫闾山、中镇霍山。相当于五岳的副官。东镇沂山为“五镇”之首;南镇会稽山位于浙江省绍兴市;中镇霍山位于山西省霍州市;西镇吴山位于陕西省宝鸡市陈仓区;北镇医巫闾山位于辽宁省北宁市。
沂蒙山区人民为中共政权的确立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被称为革命老区,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两战中为中共的生存,生长,壮大,提供了有力的保障。沂山民众,以如此瘠薄的自然所赐,养育了那么多的军政人员,成就了一个新的政权,要是这个政权再不知感恩反馈民众,而只谋自身集团的利益,那才真的是没良心呢!
与同来的徐州跑友们拍照留念,就褪去了外衣放入存衣包存放在起点处,又把给养包送到了相应的转运车辆上就去检录了。检录果然很是严格的,但大家在昨天的恫吓之下都已是高价备齐了装备,倒没听说哪个被拿下。通过了检录又到主席台前参加开幕式,然后,比赛开始了,就没了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