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中国女才子(五)
明代中叶,蜀中出了一位巾帼诗人黄峨,她和她的丈夫、著名学者杨升庵志同道合,感情深厚,至死不渝,传为后世佳话。
说起黄峨与杨升庵结为恩爱伉俪,有一段有趣的故事:
正德六年(1511)春,黄峨之父黄珂打了胜仗,派人回京报捷。这时,恰逢当朝首辅杨廷和的大公子杨升庵(又名杨慎)考中状元,官授翰林院修撰。黄珂与杨廷和在朝共事多年,两家关系甚为密切,升庵谢过皇恩以后,派人给黄府送去一张拜贴。这时的黄峨,已有十二岁,她听说杨升庵金榜题名,心里十分倾慕,从而激励着她更加勤奋地读书。
后来,黄珂奉调回京,连连升迁,仕途一帆风顺。只是有一桩心事未了:女儿黄峨已到及笄之年,品貌端庄,才艺超群,前来求婚的显贵子弟,风流少年络绎不绝,但黄峨一再向父亲表明心迹,一定要选择象杨升庵那样学识渊博、志趣高尚的郎君。黄尚书疼爱女儿,常为黄峨的终身大事没有订下而忧虑。后来,黄珂年事已高,便携带家眷告老还乡。
正德十二年(1517)杨升庵因上疏不利,遂以养病为名,回到老家新都读书自娱。不久,夫人病故。次年,升庵得知黄峨年过二十尚未许人,便征得父亲的同意,遣人做媒。黄杨二家本交谊深厚,又门当户对,便一说即成。于是,升庵备办丰厚的聘礼,亲往遂宁迎娶黄峨。当彩轿到了新都,倾城震动,人们都争先恐后来看这位“尚书女儿知府妹、宰相媳妇状元妻”的绰约丰姿。
黄峨(1498-1569),字秀眉,诞生在四川省遂宁的一个官宦之家。父亲黄珂,成化二十年(1484)举进士,在京供职,母亲知书识礼,严于家教,她既是黄峨的慈母,又是黄峨的启蒙老师。黄峨自幼聪明伶俐,在母亲的教导下,谨守闺训,好学上进,写得一手好字,弹得一手好琴,而对于做诗文、填词曲更有着高深的造诣。她在《闺中即事》一诗中写道:“金钗笑刺红窗纸,引入梅花一线香;蝼蚁也怜春色早,倒拖花瓣上东墙。”由此可见,黄峨这位天真烂漫的少女,不堪闺中寂寞,向往春日美景;观察生活细致,写作技巧高明。因此,长辈们十分器重她,常指导她,比喻她为东汉时的女才子班昭。
如今,这两位才子才女成为百年之合,怎不叫人羡慕呢?!
黄峨和升庵住在状元府西端的榴阁,这里濒临桂湖,环境清幽,经庭院中栽种石榴树而得名。他们乐度新婚之际,正值红榴怒放之期。喜看枝头,绯花掩映,朵朵如霞,自然激起了黄峨的诗情!她展笺命笔,写出了情意缠绵的《庭榴》诗:“移来西域种多奇,槛外绯花掩映时。不为秋深能结实,肯于夏半烂生姿。翻嫌桃李开何早,独秉灵根放故迟。朵朵如霞明照眼,晚凉相对更相宜。”
在古代,石榴籽粒众多,象征婚后子女繁衍。黄峨托物抒怀,自比榴树,以含蓄的语言,巧妙的譬喻,向升庵倾注了火热的纯真的爱情。
婚后,他俩既是同心的诗友,又是恩爱的夫妻,朝夕切磋诗文,一起填词作曲,过着幸福的爱情生活。
可是好景不长。结婚不久,杨慎就谪守云南,长达30年,而黄峨杨慎分多聚少,只长期留居夫家新都区,管理家务。在天各一方的离别期间,她对丈夫的苦苦思念,是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她写了许多的诗作,以《寄外》诗闻名当世。《寄外》曲中说:“金鸡惊散枕边蝶”,与杨慎的“黄莺儿”曲对照来读,真可谓“心有灵犀一点通”。
黄峨的著作十分丰富,而她一生所写的诗、词、曲则更多。但她不愿子侄辈看到自己情意缠绵、悲愤哀思的文字,随写随毁,多不存稿,因而能够得以留传下来的并不多。明隆庆以来所刊行的《杨状元妻诗集》、《杨夫人乐府词余》、《杨夫人曲》、《黄夫人乐府》、《榴阁偶存》等乃是黄峨著作中的幸存者,是我国妇女文学著作的珍贵遗产。
黄峨的诗、曲以“议大礼”事件为界,前期作品清新活泼,语言晓畅明丽,感情真挚动人,后期诗曲大多涂上了凄凉哀怨的色彩。历代评论家对她评价很高:“夫人篇什,云蒸霞烂”,“才情甚富,不让易安(李清照)、淑贞(朱淑贞)。”明代大戏曲家徐渭称赞其词“旨趣闲雅,风致翩翩,填词用韵,天然合律”,并以已之作与黄娥比较,竟甘败下风,声称:“予为之左逊焉。”
黄峨不仅才德堪为称颂,人品也极为高尚。黄峨21岁同升庵结婚,仅过五年顺境生活,便遭逢升庵谪戍,从此坎坷一生,尽心事家,毫无怨悔。钱谦益《历朝诗集小传》说她“闺门肃穆,用修亦敬惮”。故升庵为她祝寿,有“女洙泗、闺邹鲁”之辞。洙泗、邹鲁,代指孔孟。升庵是把她作为女中圣贤来尊敬的。杨升庵有这样一位德才兼备的夫人,他们又何止“郎才女貌”而已?!徐渭赞颂他们夫妇“著述甲士林”,“才艺冠女班”,这在历史上也是罕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