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密 | 枇杷的花季
总第1311期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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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坛中的两棵枇杷,十月中旬就生出了丛丛簇簇的花骨朵儿,比黄豆稍大,圆圆的,棕褐,跟猕猴桃的颜色差不多,像蹲地上玩游戏的孩子们,毛绒绒地挤成了一堆儿。
将近一个月了,才见它们开出了第一朵,乳黄的花瓣,像杏花,薄得可怜。
像为追求苗条身材而刻意节食的“白骨精”们。
枇杷花的花蕊也是棕褐色,比没有打开的花骨朵的颜色重了那么一点点儿。
一周之后,那千头攒动的骨朵儿只打开了五六瓣。她们开得那样慢条斯理,那样懒惰,那样漫不经心。把看花的人急坏了。
阳光温暖了身上的棉衣,同时它又跟风一起,把白杨树最后的那片叶子摇落,并把它弯成了灰陶房瓦的样子,风推着这瓦样的白杨叶片,“刮刮”地向东去了。
没有了树叶的遮蔽,小鸟儿们的窝清晰地暴露了出来。筑那个小窝儿,鸟妈妈只是为了用来孵卵和哺育幼雏,幼鸟早已羽翼丰满,那个大费了鸟妈鸟爸一番苦心,搭建得精精致致的鸟窝,也早就被鸟儿遗弃了。
鸟儿不像人,小窝的使命完成了,它们马上就放下。它们从不做房奴。
即便如此,这也是个落叶林木大肆出卖小鸟秘密、大肆出卖鸟窝方位的季节。
枇杷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开花呢?
是不是被北方人当作园林树种移栽的过程中,她记忘了自己的花期?或者是她在故土本是一年两熟,背井离乡之后忽略了春天的那次?忽然,花间现出两只蜜蜂!不知道啥时候它们也光临了这一境界。
只有两只。
它俩萦绕在这仅有的五六颗花朵上,认认真真地搜寻着打开的花苞的角角落落。小毛刷一样的细腿上粘满了黄色的花粉。有蜜蜂造访,这足以显示枇杷花开的价值。
只是蝴蝶早已不知所踪,两只蜜蜂毕竟显得有点儿冷清。
蜜蜂不解人语,当然也不能解答我的疑惑。
忽然想起了远在江西的吉丹。印象中,在江西,枇杷应该是司空见惯,遍地都是的一种果树了,于是急忙发了条信息:“小妹,枇杷什么时候开花?”
很快,小丫头发过来一个鬼脸儿:“不太清楚枇杷什么时候开花的呢!”
“亏你还是江西人!问问呗。我们这儿园林里种的枇杷,现在刚开花,想知道它在本土啥时候开。”
“每年春三月。”
不大会儿,吉丹又发来一个笑出眼泪的表情:“哈哈!不好意思!枇杷是现在,十一月开花,来年三月结果,六月成熟。”
“有一年两熟的品种不?”
“我问了,没有。”
这就对了,眼前这两棵枇杷树,选择在这北方已经现出冬意的时候和本土的枇杷同时著花,可见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花期。
这种生于南国的果树,移植到北方来,只被当作园林景观——也只能作园林景观。因为黄河以北,常见的枇杷的果子只有五毛硬币大小。虽然有模有样,但只是薄薄的一层皮,几乎没有果肉。里面硬硬的几粒籽,涩涩的,酸酸的,腻腻的。
因此在北方,或许人们只是看上了她肥肥厚厚,油黑墨绿且经雪不凋的叶子。真正的江南枇杷果,目前为止,缘悭一见。
即便如此,枇杷也是儿时除梨杏之外,最先认知的水果。那是缘于一味叫做“枇杷止咳露”的中成药,一种装在玻璃瓶子里的黑色汁液,口味就极像这北方的枇杷果,但是多了蜂蜜的甜,因而比起那些碾碎之后苦出人一身鸡皮疙瘩的西药片,堪称美味儿。含一口,眯上眼,慢慢儿往下咽,药汁入喉即生出来丝丝凉意,咳得冒烟儿的嗓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在江南,枇杷绝不会也长成北国这般瘦小的模样。比如说香蕉吧,偶尔在北方结出的果子只有指头粗细,果肉也就两三颗花生米那么大,搁嘴里一嚼,又麻又涩,就是没有香甜的味道。转贩自江南的香蕉,四五个就够一斤,放熟了,香糯爽口。想着这北国的枇杷,不由人生出“橘生淮南橘生淮北”之慨叹。
不管怎么说,北方的枇杷不争春,不抢夏,不炫于秋。她选择在北国百花凋敝的当口默默蓓蕾,悄悄绽放,确有傲霜耐寒的骨气!而且她的开放先于蜡梅和梅花。梅与蜡梅常常享受诗人的风咏,然而他们的辞章里却少有枇杷绰约的机会。
话又说回来了,毕竟梅花空留余香,枇杷却在经霜浴雪之后结出鲜黄晶亮讨人喜爱的果儿。单就其在严寒内芬芳得长达四个月的花期来说,在植物界,枇杷完全能算得上领异标新的种。
还好,这会儿秋菊还没被酷寒完全封杀,连翘的某些花朵也开得迎春花一样灿黄了,有它们做伴儿,枇杷不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