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纪录|不管我身在何方,灵魂有一半始终在故乡

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离别方式是,从你们分开的那一刻开始,你没有办法再次走进他的生活,他却仍在你的生活中无处不在。——王宇昆

2017年6月1日,因为母亲生病,我从烟台赶回了千里之外的故乡团风。

以下是我用手机记录的这一趟回乡见闻。

这次回家,我发现最大的变化就是山里铺上了柏油路。以前这里是坑坑洼洼的黄土路,崎岖陡峭,有很多急弯和长坡。从贾庙回太老塆的最后一程只能坐一种被当地人叫做三码的农用车——这种只有三个轮子的车在山路上开起来蹦蹦跳跳,坐一次就遭受一次搅动五脏六腑的颠簸之苦。

这些黄牛很踏实、很悠闲,外面的世界暂时惊扰不到它们。

塆里的人口越来越少,只有不会说话的妈妈和木讷的父亲安于平静的山村生活。妈妈喂猪的时候摔倒了,一块尖锐的石头划伤了她的膝盖,万幸的是没有伤到骨头。

妈妈对用钱没有一点概念,所以每次我会买一些她爱吃的零食回来。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妈妈把香蕉皮小心翼翼地卷起来轻轻扔进猪圈里——她给我比划,这是家里的年猪,养到腊月肥嘟嘟的,等你们一家回来吃肉呢。

父母所在的村子因建在一个高高的山坡上而得名泰垴塆。现在从塆里出去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回来便揶揄它为太老塆。太阳下山后,父亲从山里放牛回来了。

妈妈不会说话,我们只能靠手指比划交流,她指着灶门口示意我烧火,她来炒菜。大锅大灶的饭菜一会儿就香了。

塆里现在就剩下五六户人家,而且全是老年人。父亲说,大凡有点能力的都在县城买了房,再屁一点的也都在贾庙街上划地基做了新屋。聊到这里父亲不免有些伤感,三十年前因为山里太穷娶不上媳妇,直到我的生父去世,妈妈改嫁才延续了他家的香火。本以为现在盖了漂亮的小楼日子好过了,我的弟弟就不会是打光棍的命运。

父亲现在最大的心事就是给三十岁的弟弟讨上媳妇儿

翌日,在我离开太老塆之前,我想跟着父亲去山里看看。他憨憨地笑,种田有什么好看的?

大崎山养的都是黄牛,虽然它们干活没有水牛力气大,但是很耐旱,而且食量也比水牛小。现在听说因为黄牛的肉质好,很多地方都在养殖肉黄牛,不过父亲养黄牛的主要原因还是用于农耕。

父亲指着上下的水田对我说,现在塆里没有劳动力了,这些原来的好田都荒废了,现在年纪大了,能干多少就干多少。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父亲倔强地坚守着最古老的劳作方式。我鼓动他去县里随便找点事干也比在太老塆种田强。他很坚决地摇头,我知道自己的斤两,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山里吧。在我要走的时候,看见他几次欲言又止,我就问他,有什么要嘱咐我的,您开口就行。父亲的嘴角挂着难为情的笑容,嘿嘿,你在外头工作见的世面多,帮你弟弟留心找个人呗。丑一点,残疾的都不要紧。停顿了一下,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对我说,我攒了一点钱,给他在县里买房交个首付是没问题的。

父亲的话,让我心里有些堵得难过,他们是最勤劳纯朴的人,为什么至今还过着这样挣扎的日子呢?

父亲和母亲守着大崎山寂寞的炊烟,日子不急不缓地从山坡下的小河里流淌而去。在我们看来也许清苦了一些,但他们自己却很知足快乐。我在想,如果他们这一代人不在了,太老塆还有人种田吗?在外面打工见过市面的人最后还会回到这里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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