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丁小康:脸皮厚与脸皮薄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788】
脸皮厚与脸皮薄
河南邓州 丁小康
30多年前,我的脸一度厚过,有多厚,城墙拐个弯吧,总之,现在想起来还臊的慌!
那时有七岁,上了一个育红班(相当于现在的幼儿园,一年制的),按理儿,秋季也该顺利升入一年级,老师让我弯着胳膊绕过头顶够后脑勺,我够不到。老师说,个头小,回育红班吧。
就这样,灰头土脸被强制留了级。
颓丧地回到育红班,教我们的还是那位老阿姨,弹得还是那台脚踏式的破钢琴,唱得还是那支熟透了的小儿歌:
哗哗流水小清流,
洗洗小手讲卫生。
每一天,伸出手来,
比一比谁的小手最干净。
……
大概因为会,或者听厌了,抑或是想摆一摆”老资格”吧,坐在位子上的我,屁股像楔了钉,不安分起来,左拧一下你,右掐一下他,有时还故意阴阳怪气地哼一下,弄得老阿姨渐渐唬起了脸。
“你会唱是吧?来来来,起来给大家唱一遍。”阿姨终于忍不住了,一脸愠色地吼起来。
然而,那时我竟不知怕,揉揉在凳子上跪得生疼的腿,从从容容地站起来,当着全班同学,旁若无人地将那支唱馊了的歌一字不差地唱了出来。
最后,老阿姨表情如何,我记不起来了。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很好奇那时的脸怎么那么厚,你不知道阿姨是在出息你,还敢现眼呢?那么多同学,自己五音不全你不知道,也敢站出来唱啊!要知道现在我是在人多的场合说话,腿还筛糠呢!
也许初生牛犊不怕虎吧!光屁股娃虎都不怕,哪还怕什么“丑”?
我什么时候在人多的场合说话开始紧张了,也记不太清了,大概是扎了胡子吧。因为胡子能从脸皮上扎出来,充分说明了脸皮的薄。
脸皮有多薄?不夸张地说,和陌生人说话都脸红,若是和心仪的姑娘说几句贴心话,那就更是脸红耳热心发跳。记得上学时,喜欢一位姑娘,却一直羞于启齿,当我终于攥紧拳头,鼓起勇气,用春秋笔法将一封情书写得婉婉转转、缠缠绵绵,偷摸着寄将过去时,早被一位少年用一束花和一句“爱老虎油”,捷足先登了去。去它丫的脸皮薄,我算是第一次吃了它的亏。
脸皮薄的人最大的特点是心路稠。说得好听一点是做事情深思熟虑,难听点就是优柔寡断,不够勇敢。设想花果山那只石猴,如果跳入瀑布前,他总是考虑:我这么冒然出头,众猴子说我爱显摆、爱出风头怎么办?跳进去如果失败了又怎么办?若是这样患得患失,畏首畏尾,前怕狼后怕虎,做美猴王哪还有他的戏?
跳进瀑布,原不需要什么智力,大凡是只健壮的猴子都能办到,然而众猴不敢,唯独石猴办到了,有时候想一想,生活中有许多成功,靠的真不是智慧,靠的更多的是勇气。
行不行,干了再说,脸皮厚一点,离成功就近一点。
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
长得稍大一点,记得商场促销做活动,大把的糖往下撒,同伴们蜂拥着抢,我只默默地躲一旁,表面上不和谁争,和谁争都不屑,心底里却漾着无限的羡意,有上万匹马在跃跃欲试;邻家哥儿成婚,同龄人都凑上去,笑嘻嘻混几个糖块,有时还能挣个块儿八角,我嫉妒的不得了,却总抹不下脸去要。
哎呀呀!道不尽的羞答模样,说不尽的窝囊相。脸皮薄平添了无数烦恼。
其实,想一想,这有什么好害羞?又不犯法,还为别人捧场子,是成人之美,颇有功德的好事情,为什么你却总丢不下虚面子?
有时,换一种思维就会豁然开朗,而脸皮薄的人总囿于自己狭小的心灵世界,终错失了许多成长的良机!
人过中年,脸皮算厚了些,以前大路上跑步,总在意别人的目光,现在好了,可以昂首阔步,旁若无人地自由呼吸,自由地奔跑。
当你抛去一切顾虑,身心解放,只关注你内心想要的时候,就会有如沐春风般的感觉。这种感觉也许,就像竹林七贤那醉酒的狂客刘伶,裸睡于屋内,以天地为房舍,以房舍为衣裤,完全陶醉于自己的精神世界,哪管你世俗的眼光、讥笑与毁谤。
人最终活的是自己,如果你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就必然会活得很累!
疫情结束,初三开学,帮助做消毒工作,一部分同学作为志愿者,肩扛手提,干得热火朝天。
学校拎来了几提矿泉水,刚放下,便有个学生过来,自述同伴口渴,索要几瓶水。管水的老师撇撇嘴,勉强让他拿两瓶。对着他走去的背影,管水老师小声地讥诮:人家志愿者也没来要水,他们倒“钻机”的很哩。
我呵呵笑了,我说这娃儿胆大,将来会有出息呢。
望着那孩子远去的影子,突然觉得,那不就是童年那个面对批评,还死皮赖脸当众唱歌的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