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来稿|一个大学生的暑假打工之旅
当我写下这些文字时,我正在凉爽的宿舍里享受那一小时的自由时光,在家里的时候没想象到自己会如此惬意。
就像很多年轻人那样,不想继续待在家庭的牢笼,想带着无限未知去外面闯荡。
记忆里我所有假期都是在家里过,这个暑假我真是破天荒地离开了家,其实还是受发小的影响啦。
本来计划着当暑期辅导班老师,不行的话就考驾照,实在不行在家看看闲书练习一下计算机,当这些事情一一落空的时候,我选择了下下策:和发小一起去南方一家工厂打工。
在去南方的路上时,自己就像是一只迷路的羔羊,还好有其他羔羊陪着我,哈哈!在郑州地铁站,我尾随他们五人拉着行李兜兜转转。
过夜是在高速公路行驶的大巴车上,晚上车里是出奇的冷,还好有我和发小的伟大友谊。我发现自己从小到大一直活在亲人和朋友的庇佑下,可是伟大友谊和亲情不会随时发生在自己身上,以后的路该怎样走?我很害怕。
舟车劳顿之苦总是要受的。我幻想着有一道时空门,只需要跨进去就能到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古代的人应该也有这种欲望,可能还会比我更强烈。
我们经过了好多个休息区,在成子龙服务区休息的时间最长,大概是三个小时,因为高速上凌晨三点到五点不能开车,只是车一停下来车内空调就被关了,司机的这个动作可是给苍蝇蚊子以及各种汗臭味打开了闸门,我们一行人被那些入侵者赶下了车子。
台阶上坐满了人,大多三五人坐在一起玩王者荣耀,燥热的空气把毛孔全部打开了,粘糊糊的汗附在身上就像脚底粘了一块口香糖,脸上的皮肤分泌出很多油脂,月亮不知为何躲得远远的,看来并没有什么景色值得观看。我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听着音乐竟然睡着了,不可思议。
朦朦胧胧地在车上醒来了几次,天空的神秘面纱渐渐被揭开,黑色的瓦,白面的墙,绿色的湖水红色的野花……一派江南特色景象闯入眼帘。
远处那些黑白分明的村落显然是沿河而建,每个村子都有一座桥,真心怀疑说“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南方人,村子周围是看起来像小麦的东西,阳光强烈时绿油油的田地里斑驳点点,原来这是芒种时农民种的水稻,近处,一丛丛的野花刹那闪过,胭脂红和月白交替后退。
这时,车内放起了mv,阳光透过玻璃射入每个人的脸上,我们这群懒散的虫子开始蠕动身体,打打哈欠,吃些零食垫垫肚子,当然也有懒虫张开鱼儿似的嘴和周公约会呢。目的地就要到了,我和旁边刚认识的女孩也要分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
我们一行人坐在行李上边聊天边吃东西,晚上找了一家宾馆,至第二天醒来发现有黑乎乎的小东西在地上乱窜,没错,就是蟑螂,这小家伙害怕人却没想到把人给吓到了。
离开那家宾馆的时候,领头的班长丢了东西。我们下楼的时候把行李箱都交给了他,电梯里有烫着短发的妇女、短袖微胖的中年男子、佝偻的爷爷、年轻健壮的班长、五个大小不一的行李箱以及两个棕色背包和黑色书包。出了门领东西的时候班长的灰色书包不见了。
这时天空发出了嘶吼,树叶以及塑料袋在空中飞舞,不久水泥地上出现了铜钱大小的黑点。两次寻找未果,只好放弃。
几个小时后,也就是我假装社会青年面试成功,发小被面试官认出是学生离开后的几分钟后,她打来电话询问她的运动鞋,不妙,估计还和那家宾馆有关。
在我和发小分开之前,我们还兴冲冲地找活干,南方到处都是河流,像绿色的蛇盘旋在地上,这些河流并没有让我们感受到丝毫凉意,反而觉得身上涂了胶水似的。
北方的热属于干热,这里属于湿热。
在这个静止不动就可以淌下汗的天气里,我们五名女生、三名萍水相逢的女生还有四名陌生男子、十个行李箱被司机和中介塞进了破旧的面包车里(此时唯一认识的男生班长被调到了另一个厂),我有一个可怕的疑问:这辆车走着走着会不会突然爆炸了?
负责带领新员工的男职员挺有意思的,还有一些其他不认识的新人。男职员姓朱,身躯高大微胖,皮肤黝黑,头发有些稀疏,他见我们的第一面是问我们是否是学生,空气静止了五秒,第六秒是后面一位稍矮微胖扎着短马尾的陌生女孩打破的,她说了我们意料之中的“是”,若在面试时这个答案会让她立马出局,幸好这位男职员只是给我们提个醒。
填写“卖身契”的时候,朱先生站在临近电风扇的角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传到我们耳中就是电视机收不到信号的呲呲声,后排女生问同桌他说的是什么,这时朱先生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具力量:“我讲话的时候你们细细碎碎地说些什么?啊?不想来就赶紧滚蛋!”其实这句话的效用只有五秒钟。
当时,前排一名时髦女郎扭过头来请求我们替她写,我们自然拒绝了,她略显尴尬地又把头转了九十度,拿起她同桌的信息表开始抄,几分钟后快交表时她同桌看了下女郎写的表,脸上挂满了惊讶:“亲,你怎么把我父母的名字给抄上去了?”女郎呆了呆改了改名字。最后女郎没被面试上,原因是她把日期填成了18月7号。
体检过后我们七名女生是在一间有三张床的房间里过的夜,此时发小已经和我分开了。能住进那间房子是我们和店员讨价还价20分钟的结果,店员显然不会按照标好的价格要价,七个人洗澡比三个人洗澡用到的水要多很多,还价后仍然比标准高四十,下楼时一名女生说她听到那位店员在被店长骂,或许店长认为可以在外面身上宰更多的肉吧!其实来到这儿的三天里我们只吃了三顿饭,到了饭点我们竟没感觉到饿,真是奇怪。
开工的第一天我们的心情是复杂的,有新奇有失落,也有继续试试看的想法。前面说到班长和发小丢了东西,这次轮到我了,我的眼镜落在了宾馆的沙发上,和客服打过电话后得知已经找到了,真是万幸。
朋友A和B陪着我为了取眼镜走了两个小时,在这段步行的时间里朋友A尽情诉说自己的委屈,夜幕降临,我们仨成了幕下的小小尘沙,那些委屈被淹没了。
离别是总要面临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是这样的快。
A第二天就离开了,B不放心她一个人陪她一块儿走。
放弃这个念头病毒似的会传染,她们二人走的第二天那三名刚认识的女孩子已经买好火车票了,只剩下我和我的老同学。
当然寝室不会变空,这里,我们灵魂的栖息地就像沙滩一样,旧浪拍打后还有新浪,沙滩永远处在那里。
来到这里几天后最明显的反应是身体上的不适,也许这就是水土不服吧。最先表现在胃口上,工厂早餐两个馒头、一小勺粒粒分明的咸菜,还有一勺大米绿豆粥,有时候早餐是面条,自己盛卤,有的时候不安排早餐,午餐和晚餐一样,都是大米饭、两样素菜一样荤菜。
作为一位地道的北方人,吃早餐成了最幸福的一件事,起初米饭都能吃完,之后每况愈下,异乡总有一种魔力让自己明白内心真正喜欢的是什么。然后就是气候上的不适应。这里的天空很低,我们更容易感受到太阳的温度,其实天空还是挺漂亮的,棉花糖大把大把地落在海水上,不时慢慢漂浮,可是这样温柔的天空怎么有那样可怕的温度呢?
车间里虽有三台空调没日没夜地吹着,我们干活的人并未感受到它们的存在,于是我疯狂喝水,晚上冲澡,这样过了几天后感冒了,还好挺了下来。
心理上也有不适,这种不适来的快去的快,寝室是一个处理情绪的最好地方,屋里的八个女孩都来自河南,我们互相把伤口袒露出来,互相抚摸,神奇般地痊愈了,之后也会有新的伤口,慢慢地成了伤疤,也不疼了。
上班总是无聊的。九点四十五集合,点名,然后组长讲下我们的问题,重点说了下产能,然后让我们排队上线,这些话每天都一样,我的侧重点是观察组长。
第一次听别人喊组长名字快吓到我了,一声一声的“熙凤熙凤”让人不寒而栗。点名的时候她穿着蓝色衬衫,这里的老员工都这么穿,九分黑裤,黑色运动鞋,红色的短发和蓝色衬衫不是很配,吸引人的是那张四十五度侧脸,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肉,在岁月的打磨下颧骨变得很高,那儿的皮肤被岁月染上了胭脂红,眉毛高挑,眼睛注视着人员名单,鼻翼不时翮动几下,下唇微厚,和上唇组成的曲线和她的侧脸曲线正好平衡,那是一张西方女人似的侧脸。
她情绪高昂的时候会带几句“我他妈的你大爷”,她的眼睛总是看最重要的东西,我们干活的时候就像她的猎物一样慌忙,我们背后有一双可怕的“鹰眼”。
我们就像一群磨面的驴,为了磨更多的面而不断转圈圈,可是我猜你不知道那一套迅速动作支配者大脑在干什么吧?
我们仿佛在和时间赛跑,可实际上我们希望时间赶紧过去,无休止的重复会让人麻木的。
于是,我的大脑里各种东西都出来了,就像藏在记忆深处的一个瓶子碎了,车间里不允许用手机放音乐,我那打碎的瓶子里有各种各样的音乐,想起音乐的时候就感受到了自由,脸上的表情就像影片《肖申克的救赎》里犯人所呈现的那样,在听到两个意大利女人在喇叭上的歌唱时,扬起头,充满了无限渴望,只是他们是呆立在那里享受,我的手指需要做一整套完美动作。
瓶子里的音乐放完了就开始回想自己最近看的小说,梳理一下小说的脉络或者思考最后的结局,有时还会默默背起以前学的古诗,比如曹操的《短歌行》还有白居易的《长恨歌》,茨威格笔下有一个人物长期被关在屋子里,拯救他的是偷来的围棋图谱,孤独是如此地锻炼人,为了不让大脑麻木不让自己被体制化,只能不断地思考……
黑夜能抚慰人的心灵,磨了一天面后驴子睡着了,不知道梦见了什么驴子咧起了嘴……
最后以《飘》里的一句话结束这裹脚布似的文章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文章作者:是的!星星总是引我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