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味道】娃儿糕/夏惠林

儿时味道：娃儿糕

文/夏惠林

要说儿时吃得最多也最爱吃的东西，在我们那个时候，我觉得是非娃儿糕莫属。娃儿（娃娃）糕，听其名，即使是没有见过此物，人们也都会想到一定是小孩子所食之物。何以见得？且听在下慢慢道来：首先是“娃儿（娃娃）”，那肯定是指小孩子，然后是“糕”，当然，这几乎是不用说的，乃是糕点之类吃的东西。糕点有很多种，但专门指定为娃娃所吃的，恕我孤陋寡闻，那时候似乎还只有这一种。而据我所知，这种食品在以往的确是主要供给小孩子们食用的，比如在下，当年在幼儿园“就读”时，早餐大多就是吃这种东西，而它也为小孩子们所喜爱，因为松软、香甜，易消化，而用现在的观点看来，还很环保，是放心食品。当然，那时候也不像现在，有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可供选择，有娃儿糕吃就很不错了。

其实，娃儿糕的做法还是比较简单的，先是将大米浸泡，然后用石磨磨成米浆。这里我还想插一句，大家知道，北方人多爱吃面粉，而面粉是用小麦磨成的粉子，那是干磨的，而我们南方人爱吃大米，一般是直接蒸煮了吃，而若要磨，则大多是掺水后磨成浆，很少见如同面粉一样干磨的，我小时候只吃过干磨的大麦粉，从没吃过干磨的大米粉，这大约是由于它们的结构不同的缘故吧，我没有做过研究与调查，故没有发言权。

回到正题。米浆磨好后，就可以蒸娃儿糕了，看起来技术含量并不太高，但米浆的粘稠度我觉得还是应该有所讲究的，太稀，会弄不成器，太稠，蒸出来的娃儿糕不松软，这全靠“掌作”师傅的经验把握。蒸笼是用竹篾编成的，里头齐齐排排挤着一个个小小的圆形的也是竹篾编的“模子”，模子里头铺着纱布，师傅把掺了白糖的米浆一勺勺均匀地注入模子，不能太浅，也不能堆太多，浅了，不饱满，多了，米浆会溢出来。放好后，用猛火蒸十来分钟，待跌气后，就可以开盖起出那热腾腾的娃儿糕了。那娃儿糕，白生生（也有掺了所谓洁糖也就是红糖的娃儿糕，是褐色的），下面有小小的气孔，上面则是弧形的，圆溜溜，很光滑，周围还有着裙边，有时候还蒸开了口，如同哈哈笑着的小娃娃，师傅在上若再点上几点红，那就更漂亮吸睛了，孩子们很是喜好这一口，因为太烫，他们一面哈着气，左右轮换着拿着它往嘴里送，一面说着好吃，又香又甜真好吃。现在的孩子们可吃的东西多了，也不怎么吃它，但在我们小时候，却是上好的美味。

但它也有缺点，那就是“不经放”，蒸出来后，要及早地吃掉，放的时间长了，就会“馊”，吃起来就有酸味了。那时候，娃儿糕通常是沿街叫卖的，而叫卖者大多是半大小男孩，他们背着木头做的小饭甑，甑里放着刚出锅的娃儿糕，上面盖着一条毛巾做遮挡兼保温，边走边叫唤“娃儿糕，娃儿糕……”那声音跌宕起伏，很有音乐感。据说有一天，一个买娃儿糕的小孩生意不太好，到了晌午时分，还没卖完，他也累了，于是就有气无力地叫着“娃儿糕，娃儿糕……”且一声比一声小，成了“下滑音”，旁边有人就对他说，“娃儿，你大点喊唦！”他回答说“肚子饿了，没力气。”那人又说，“饿了，你背得有娃儿糕，吃几个唦！”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那么酸又酸，你吃呢！”

又想起了一件事，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我们市的一中那年高考取得了好成绩，于是，秋季招生时，上级便安排高中招生时扩大到全地区范围，所以，除了本市学生两个班外，还有一个班的外地生，这其中有一位同学，也许是从来就没有吃过娃儿糕，特别钟爱，只要一上街，就要买来吃，于是大家还他起了个绰号，叫“娃儿糕部长”。

还有一件想起来百感交集的事，有两位小学教师，是两夫妻，他们有一个孩子后来是我读高中时隔壁班上的同学，因为他们家小孩太多，因此，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政策稍稍放松之后，双双辞职“下海”（借用一下如今的词儿，记得那时候似乎是没有这个说法的），做起了蒸娃儿糕的生意，一时间成为教育战线乃至全市干部职工的“反面典型”。但他们为了孩子，还是在人们复杂的眼神下坚持了下来。我曾经到那个小店子去看过，那两位脱下了教师装，穿上围裙，卷起袖子，在蒸气蒙蒙的小店子里忙乎着蒸那可供小孩子吃也是为了养大自家娃娃的娃儿糕，脸上似乎很是平静……

主编/易宗明| 编辑/刘 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