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有雪
愿余下的日子,拥美好一路同行
抬头的瞬间,蓦然间瞥见枝头的玉兰花如玉灯一般撑开了花蕊,洁净的身姿挺立的成都的阳光里,花瓣上还沾着昨夜的雨水,愈加的明丽动容,令人有一种错乱时间的感觉。
花瓣上的水珠和湿漉漉的地面提醒人昨晚的确落了雨,蜀川的雨一年四季大多数是这样,在夜里偷偷的落,白天就晴,只留下湿漉漉的雨痕,怪不得在蜀地,诗人诗中的雨总落在夜里,“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夜雨闻铃肠断声”、“巴山夜雨涨秋池”等等,即使是冬季也是如此。而此时,北方广袤大地却盖满了白雪,山舞银蛇,原驰蜡象,那该是一幅壮丽的山河雪国图?
飘雪的时刻,在昏黄的灯光下,那位曼妙的舞女和着风的调子欢快曼舞、升腾、跌落,快速的划出美妙的弧线,优雅落地,起舞的雪花在灯光的投射下显得扑簌迷离。路灯下的人儿放下书,把手掌摊开,让雪花停驻在掌心,仔细的观摩,就像打量自己心爱的人一般。轻若无物却又真真切切,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先落下的那片雪已经销殒成一斑水迹,提醒着人她存在的痕迹,这让人不可遏制的陷入惆怅,像一段不及而终的初恋,留下的是苦涩的甜蜜和一个朦胧模糊的背影。脑海里这个富有动感而又怅然的画面,也许是记忆关于雪最深刻的印记,也许就根本没有存在过。时间愈久,现实和幻想交错相容,分不清哪些是实哪些是虚,那些笃定的深刻记忆随着时间消逝渐渐的消散殆尽,变得模糊,而某些似乎已经被遗忘的记忆却突然变清晰深刻。
正如提及雪,这两年来脑海里总是无端的窜出一句诗“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儿时读过《唐诗三百首》里这首诗的插图,并笃定的认为这句也许是读过的诗里最温情的一句,可是无论怎么回忆都想不起这句诗的题目和前两句,记忆就是这样的怪诞吧。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当四周都是现实的旷野,冰冷的冬夜,最幸福的不过是经历跋涉后熟悉的敲门声。某年离家的那天,奶奶和爷爷围炉煮茶,我在炕上读《根鸟》——是一个关于成长和寻梦的故事,主人公根鸟以梦为马,带着爱恋的萌动和陌生的向往,奔向孤独的森林,诱惑的河边,苦难的山谷,风尘仆仆之后终于寻找到梦中的百花谷。根鸟找到了他想要的,我呢?我的梦是什么呢?是否也该要出发?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天地一片苍茫,随着我留下的两行脚印渐渐的重合成一条线,伫立在门前的奶奶的身影也渐渐地被大雪吞没,不忍别离,却又别离,何时才能不再一次次的出发,真正的守候一个叫故乡的地方呢?一经离别,故乡只有冬夏,更无春秋!经年已久之后,你还记得山坡那片烂漫的山桃吗?还记得碟中苜蓿野菜的滋味吗?还听得见檐前燕子的呢喃吗……我们已成为故乡的客人,这些美好的意象已成回忆。但是不是所有的出发都是为了到达吗?不是所有的离开都是为了归来吗?苏轼说“此处心安是吾乡”,可世间,心中不起怅惘,真正能做到心安的有几人呢?
每次寒假归来之时,穿越长长的秦岭隧道,便是午夜的雪国,在无边的雪野上,在无际的黑暗里,列车疾驶,如豆之光刺破漫漫长夜,如同穿梭在冰冷、残酷现实中的夜归人,惟一令人目光一亮的是偶尔掠过几点灯火,但哪一盏灯火是为你守候呢?哪一处温暖是你的归宿呢?而你值得那盏通明的灯火,那处温暖的归宿的等待与守候吗?窗外的雪花依旧在曼舞,撒着欢儿向后疾逝,在灯光的投射下显得扑簌迷离,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记忆投影在车窗上,和车窗上的虚景重合,构成飘渺无踪的镜像,让人陷入莫名的哀伤与茫然之中,夜未央,人不寐,思绪如同纷飞的雪花一样纷杂。
年少的人生也是这样吧,看似大雪初定、水落石出之后,是一个明净的世界,而在选择的过程中却如此的多解和曲折,人生本有无数种可能,但路走到尽头却发现只有永不回头的一条。年轻时,因为无法洞透复杂的内心,有些想法飘忽不定,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明明有时想的很清楚,却在现实之前屈服,时间却迫使人不得做出违心的决定。
其实,人生本来就是这样,在婆娑的世界中,夹杂诸多的不情愿、不美满。所幸的是随着经历的渐长,心灵的困顿之后,自己也能如那位寒江之上的垂钓者,在鸟绝人尽之后,依旧守候着孤舟外的一杆鱼,静坐听雨雪,行我所行,无论阴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