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众家 第86期】(包作军)乡村童谣

乡村童谣

作者:包作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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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瓷果

瓷果这个名字是我主观臆想的,我不知道别处有没有这样一种独特的东西,虽然深埋淤泥里,却洁白如瓷。家乡人叫她茨果,或者茨瓜,我以为不如叫它瓷果,或许来得更为贴切些。

我一直觉得,瓷果是埋在地下的一捧雪,晶莹,玉润。别说吃一口,单是看着也觉得眼睛舒服。瓷果挖够一小盆,拿回去,把上面的泥巴洗洗干净,什么佐料也不用放,用清水煮了,再用小盆满满的盛上,顿时清香四溢。吃进嘴里,沙沙的,甜甜的,津津的,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

瓷果的枝叶也好看,有些像南方的荷花,婷婷的,常常有五颜六色的蜻蜓停在上面,更是倍增了她的美感度。如果说瓷果的枝枝叶叶像女子的身体,那么白白嫩嫩的瓷果就像女子的肌肤和脸面,水灵灵的。

有些年头没见到,更没吃到瓷果了,不知道藏在泥土深处的她被化肥农药污浊了没有?

不过,只要乡野的上空依旧是蓝天白云,瓷果即使身陷淤泥,也还应该保持她洁白如玉的本色吧?

挑“猪耳朵”

我们这里回民多,回民是不吃猪肉的,甚至听不得人家说猪身上的东西。有时候吃饭,难免弄出一些笑话。有人到清真餐厅吃饭,一时高兴,忘记了人家的禁忌,大声说,来盘猪耳朵。往往招致人家老大的不高兴。

其实,此“猪耳朵”,不是彼猪耳朵,是一种状如猪耳朵的蕨类植物,完全清真的。这种猪耳朵,只能在鲜嫩碧绿时吃,因此必须去地头田埂去挑。

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到地里去挑猪耳朵。

春风一伸手,就把田间地头那些野花野菜都从大地里给拉了出来。阳光殷勤地照着,白色的羊弯弯花正含苞待放,柳树生了许多嫩嫩的芽儿,一片新绿一片生机,心情也豁然开朗。一只手拉着妹妹,胳膊上挂个小柳条筐,别看空空的,其实里面满满地盛的是快乐。

猪耳朵匍匐在地面上,身体的大部分都藏在泥土里,须仔细去找。这一朵那一朵才冒出头尖尖的小猪耳朵,如孩子般顽皮,往往远远地看到一星半点的绿,走过去,又怕羞似的倏忽不见了。别看它上面只顶着两小片羸弱的叶子,用铲子一挖,下面白白嫩嫩的身体饱满丰盈,就像刚出浴的贵妃。

老话说,家花不如野花香。其实,野菜也同样比家菜味道好。如今猪耳朵之类的野菜名声渐噪,跻身于城市的高档酒宴。网上流行的一句话:没钱的人在家里吃野菜,有钱的人在大酒店吃野菜。

也是,在大鱼大肉的今天,许多人的身体普遍出现“三高”,吃点野菜,天然,清肠,养胃。况且,在野菜里,能沐一份阳光的温情,嗅一缕春风的清香,心也仿佛回到了蓝天白云之下。

捋榆钱

说起来,我对榆钱感情最深,因为老宅子旁边最茂盛的植物就是两棵大树,一棵是榆树,另一棵还是榆树。

那时候,对春天的感觉就是树上结满的榆钱。只要榆树上挂满了榆钱,我们就欢呼雀跃,仿佛春天这个懒丫头这时才真正走进我们的家门。夏天的黄昏,我常常攀附在大榆树上眺望迷离在落霞里的村庄。我喜欢看烟囱蹲在人家屋顶上悠悠地吐烟圈,有风的时候,还可以看见炊烟随着风的旋律在晚霞的背景里扭秧歌。

曾经看过一幅画,画面是一只松鼠站在一蓬野果上,边款题字是:“桑植山中有野果曰舅舅粮,亦名救命粮”。这句话,用在榆钱身上极为妥帖。我听父亲说,六十年代初低标准闹饥荒时,许多人都是靠了榆钱树才得以活命。

榆树浑身长满了我们的食物。树叶黏滑,口感近于苜蓿菜。榆树皮晒干后磨成粉,黏合玉米面,可以擀面条。榆钱是她的果实,因形状似制钱而得名,吃起来甜津津的,即使是粮食丰足的年头,把榆钱与白面和在一起蒸熟,便成为传说中著名的榆钱饭,属于上好的吃食,母亲常常用它来款待银川城里来的大姨妈。

现在,已经随我搬进城里的父亲,偶尔回家,就会指着院门口的两棵榆树说,再闹饥荒,这两棵树就能救一家人的性命呢。

我笑着,不说话。那样的岁月,应该一去不会再返了吧。

偷西瓜

蓝天白云下,一条大河在原野上无声地流淌,两岸绿草葳蕤。

我和三羔子把马散放在河滩上,就去偷瓜。

这是一个炎热的夏天,远处的村庄被如海的庄稼包裹起来,被绿树掩隐起来。空气清新,满眼青葱,远处的贺兰山也变得俊朗起来了……淡蓝色的天空行走着少女一样干净的白云,一只鸟叽地一声飞远了。

日头还早,我们先在瓜棚不远处的豆地里潜伏下来。阳光在不远处的河面上,一荡一漾地跳着胡旋舞。蜜蜂来了又去,蝴蝶也会来,显得有些狐媚,在我的脑袋上打个盘旋,刚一伸手,它却灵巧地飞走了。下巴偶尔会碰到毛茸茸的豆叶,虽然痒乎乎的却十分受用。信手从头顶摘下一片豆叶,放到鼻下闻,汁液淡绿,有一缕清香,滴在指间,亮晶晶的,有如薄雾散去时的露珠。

瓜地不远处,河坡上撒着几只懒洋洋的山羊,青草绿的晶莹。河水就在脚下不疾不徐地流淌,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放羊的娃子也不知哪去了,或许在河湾里戏水,或许也跟我们一样,隐藏在瓜地附近的山芋地里窥探着,山芋秧子很深,人猫在里头就能藏住身子。

瓜地东南面是宽阔的大河,西北邻近黄豆地,粗壮的豆秧有半人高,繁茂的枝叶把豆地遮盖得严严实实,豆地边是一片玉米地,高高的玉米杆一株挨着一株,密不透风,别说我和三羔子两个人,就是藏个百八十人也不会被发现。在瓜地的北埂上是块平地,看瓜的窝棚就在那儿。临时搭建的瓜棚很简陋,高高的四根木桩把棚面架起,这样可以隔离潮气。两扇顶子可以活动,如果拉平挂起,就是平顶,凉风可以自由出入,视野也开阔,睡觉时放下来,就成了三角形的窝棚。窝棚里有一顶蚊帐,脏兮兮的,已经看不清楚本来的颜色了,不过挡蚊子还是很管用的。

看瓜的是包三爷,一个脾气很倔的老光棍。其实,我和小伙伴们最高兴的事情莫过于在瓜棚架下听看瓜的包三爷讲故事了。包三爷不但故事讲得有趣,在讲到兴头上,往往会停下来去瓜田里摘两个香瓜犒劳我们这些忠实的听众呢。但包三爷的犒赏也仅仅限于那么一两个小香瓜,大西瓜是绝对吃不到的。想吃也可以,掏钱。不花钱的办法只有偷了。俗话说,三要不如一偷,而且偷来的瓜吃起来似乎更甜,更有味道。尤其是放马的我们,闲来没事干,往往喜欢把直来直去的事情弄得弯弯曲曲的,把简单的事情弄得很复杂,似乎不这样折腾一番,一整天就过得没滋没味的。

瓜棚的前面搭了瓜架,或种南瓜,或种丝瓜,瓜藤渐渐爬上了瓜棚,当它们结实的时候,青的瓜,红的瓜,一个个挂在棚前,在微微的风里晃晃悠悠地荡秋千。瓜棚的后面是几株垂柳,青的枝,绿的叶,造成了一片绿绿的浓荫。瓜棚的两侧各有一小片散地,包三爷见缝插针地种了许多开花作物,山药,苜蓿,油菜,刀豆,瓜地的埂上则遍植葵花。这些作物依着时令,次第绽放,有着农家少女的朴素与美丽,却也充分展示了独特的瓜地风光。

但我们没有心思看景致,眼睛盯着地里那些大西瓜。圆滚滚的大西瓜,看起来有些像人的脑袋。乡下间或有玩杂耍的草台班子来表演,有一回耍的是“杀人栽瓜”的戏法,据说把人的脑袋砍了,然后,再种到瓜地里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人来。不巧的是,那天我跟着表哥去河对岸的外奶奶家串门子,没能亲眼看到,为此懊恼了好些天。我不知道,包三爷的瓜地有没有种着这样一个脑袋。如果有的话,可千万别让我看走眼偷了去,那该多害人啊。

这样胡思乱想着,心里盼着包三爷赶紧睡觉去,哪怕是打个盹也好。可是包三爷两个眼睛瞪得像马脖子上的铃铛,看不出一点儿睡意。

已是正午时光,三伏薰风放肆地蒸腾着阵阵热浪,原本调皮的豆叶像是洗了澡的狗耳朵,在风中瑟瑟地抖动着。虽说日头毒辣,但看着满地圆滚滚的西瓜,仍叫我们心里甜得发酥。静谧的原野上,我们的耳朵,甚至茄子的耳朵,玉米的耳朵,向日葵的耳朵齐齐地竖着,似乎都在等待一件事情,包三爷的那一声哈欠。包三爷有午休的习惯,只要打第一个哈欠,第二个哈欠、第三个哈欠就会接踵而至的。不出两分钟,包三爷的呼噜声就会准时响起。

果然,包三爷在抽完一棒子塞外烟后,伸了个懒腰,然后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没多久,包三爷的呼噜声就连绵浑厚地响彻了瓜地。

呼噜声就是命令,我和三羔子响箭一般射出去。奔向先前选定的目标,不一会儿,每个人的怀里便搂了一个胖娃娃似的大西瓜。我虽然不怎么会挑瓜,但我的鼻子上面长着眼睛,会看啊。我拣起一只翠绿、饱满、纹络分明的大西瓜,心想,就是它了。

我们抱了西瓜来到河边的草地上,河面有轻风,柳树有阴凉,是个小憩的好地方。把西瓜在草地上用劲蹾一下,就咔嚓一声裂成两半,皮薄瓤厚,果然好瓜。我们坐在河边,尽情地饕餮着甜丝丝的西瓜,脸被西瓜洗成了大花脸,有些像京剧里的脸谱。

我和三羔子相对望着,忽然发出呵呵的笑声,笑声在河面上跳跃,传得很远很远。河边的马儿止住了吃草,吃惊地回头张望。

捉鱼

小时候,难得有肉吃,好在那时候河汊渠沟里鱼多,就隔三差五地去捉鱼解馋。

六七十年代的稻田里很少撒化肥,施农药,鱼儿就多。当稻子尖尖黄了的时候,稻田里那些小鱼儿差不多都有筷子长了。阳光在稻叶上安静地跳跃,油蚂蚱抱着稻叶晒太阳,饿了便在稻叶上啃几口,留下锯齿形的缺口。

我和小伙伴们先勘察好一个面积不大的小水塘(往往是稻田里一个较深些的水坑),堵住进水口,然后几个人合伙,轮流舀水。水塘里的水越来越浅的时候,鱼就渐渐露出黑黝黝的背脊来,侧着身子惊慌地在水里蹿来蹿去,闪着粼粼波光,牵扯着我们惊喜的目光。这时候捉鱼就如同瓮中捉鳖,十拿九稳。

不过,总不能碰上这样的好运气。毕竟这样的水塘太少了。

父亲是个捕鱼能手,他会用细柳条编成一个簸箕状,然后安放到沟渠的出水口。因为柳条之间有差不多指头宽的缝隙,水和小些的鱼都顺着缝隙漏了下去,一般筷子那么长的鱼自然就留在柳条簸箕上了。

父亲常常把捕鱼的簸箕安装到水口后,就自顾自地忙活去了,留下我在那里照看。正是贪玩年纪的我,不会总是守在那里的。常常会跑到黄河边的沙枣林去摘沙枣,或者去附近的豆地里去寻酸溜溜吃。不过,等我再回来,柳条簸箕里总是会盛满了各种各样的鱼,鲤鱼、鲫鱼、草鱼,甚至还有鲇鱼和黄河里溯上来的鸽子鱼,一条条在簸箕里窜跳着。

即使现在,我也常常会梦见父亲编织的柳条簸箕,梦见簸箕里有许多许多的鱼儿,蹦跳着,泼剌有声……

钓田鸡

村子后面是一片湖,湖里的田鸡会唱好听的歌。

我们放学后,就到湖边去钓田鸡。

那时没什么玩具,田鸡就是乡村娃娃最好的玩具。它们会唱歌,会蹦跳,会在芦苇丛里跟你藏猫猫,比现在孩子手里的最有档次的电动田鸡,玩具恐龙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田鸡很机灵,它不轻易上岸,常常半潜在水里,只露出三角形的小脑袋和一点点黑溜溜的脊背。只要风吹草动,听到一点水响,两条长腿一蹬,便没入深水里,只有细细的涟漪表明它曾经在那里呆过。

不过干起来越费劲的事情,才越能勾引起我们的兴致。抓田鸡最简单也最省事的办法是用钓钩。钓竿十分方便,折一根手指粗的柳枝就行,钓线是扎米袋子剩下的细麻绳,钓钩用自行车辐条磨尖后凑合,饵料用天牛,或者蚂蚱。

我们一面钓田鸡,一面唱《数田鸡》的歌谣:一只田鸡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扑通一声跳下水;两只田鸡两张嘴,四只眼睛八条腿,扑通扑通跳下水……这样的童谣,算得上乡村孩子接触数学的最初启蒙了。

长满草丛的湖边是田鸡最好的藏身之处,只要把拴了蚂蚱的钓竿在草丛间上下晃动,没多会儿,便有田鸡扑过来抢食,含在口中,紧咬不放,四肢成舞蹈状。直到装进网兜里,才明白过来,拼命地想挣脱,但悔之晚矣。年轻的田鸡修养欠缺,城府不深,最先中招;那些大点的田鸡,开始比较镇静,像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久之,看到那些鲜美的饵料,最终不吃白不吃的想法占了上风,终于自动入兜了。

抓得田鸡多了,就用一口破坛子灌些水,养起来。夏夜的蚊虫多,饿不着这些小东西。夏天的夜晚,它们在洒满月光的院落里鸣唱,我在小屋里读书,就像今天我的女儿边听MP3,边做作业一样。夏夜的郁热,似乎在这样的鸣唱中消退了不少。

我一直认为田鸡是乡村最执着的歌唱家,它们从《诗经》时代就开始了吟唱,从唐诗唱到宋词,从五言唱到七言,不知疲倦一直唱到如今,把月下的旷野用歌声添满。

抓特务

六七十年代的农村,停电是常有的事。我至今还记得家里那盏锈迹斑驳的煤油灯。煤油灯幽暗的光亮飘飘忽忽地照在人的脸上,身上,墙上和窗户上,变换着不同的形状。

不过,停电的日子,往往是我们玩抓特务的好时光。

特务这个词汇,在那个年月几乎整天出现在人们口里。而且这个名词隐约带有某种令人恐惧的成分。但恐惧只是大人们的,对我们小孩来说,特务意味的只不过是好玩。

抓特务的游戏中,虽然特务是游戏中的主角,但大家几乎都想当八路或者解放军,没有几个愿意当特务。于是,我们就用作业纸揉成团抓阄决定谁去当那个倒霉的特务。抓到写着“特务”纸团的那个小嘎子,只好满脸沮丧地去找藏身之处。

我们玩腻了抓男特务,有一回我们想抓回女特务。女特务单是这个名词,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够刺激。不过,小嘎子都不想当特务,让那些虽然流着鼻涕却自以为是“淑女”的黄毛丫头们去当特务,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长的挺心疼,而且喜欢打扮自己的慧慧却自告奋勇去当女特务。

那时候电影少,没有现在那么多的爱情剧,更别提那个娇滴滴的韩国的美人鱼小姐,或是日本黄手帕姑娘。那时候的正面女演员都是《红灯记》里铁梅式的人物,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脸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像是现在那些当红的女星一个赛一个的漂亮,一个赛一个的美艳。最漂亮的女人就要属反特片里穿着美式制服的女特务了。其实慧慧也知道特务不是啥好人,可就是禁不住那美的诱惑。看看女八路穿着男女不分,不显腰不显臀的灰不拉叽的土军装。再看看人家女特务的一身掐腰的美式军装,尤其是那条笔挺合度的皮裤子,看起来三围合度,嫣然百媚。慧慧就嚷嚷,要是给她一身女特务那样的衣服,她保证不当八路和解放军。

我们就哄慧慧,好啊,我们给你弄旗袍去。谁都知道,这是在吹牛。不过当年龄大些的三羔子去田埂上给慧慧摘了朵牵牛花,插在慧慧长长的秀发上,慧慧对着水渠照了又照,就高高兴兴地当女特务去了。

我也当过好几回特务。记得有一次,我把自己隐藏在打麦场的草垛里,藏了许久,居然没有人找到我。我不免暗自得意起来。

最后一抹夕阳已经落下西边的贺兰山,空旷的原野也在小虫唧唧的跫音中幽暗下来。麦场距离村子虽然不太远,但四周一个人也没有,沉沉的空寂让我感到有些害怕,脑海中不停地幻化着种种可怖的情景,所有听说过的妖魔鬼怪都仿佛在不远处张望,而那柔软的麦杆似乎也变得锋利起来,一根一根地伸出来,扎在我的胳膊上,让我一阵一阵地头皮发麻,于是我小声地啜泣起来。我真想马上跑回家,但为了当一个像007那样最棒的特务,我一直猫在草垛里,居然睡着了。

第二天,我才知道,原来,那天停电后又来了电,于是邻村上演电影《黑三角》。三羔子他们一哄而散,去看电影里的真特务去了,自然把我这个假特务给撂在了脑后。

打沙枣

打沙枣是愉快的,那些红色繁星似的野果,既饱了我们的眼睛,也饱了我们的肚皮。

沙枣树虽然没有白杨的伟岸,也缺少垂柳的婀娜,而且身上还长满了刺,但在我们这些农家孩子的眼里,沙枣树却是可亲可爱的。它是乡村里那些挂满果实的树木中惟一长在野地里,只要付出一点体力就能够有所收获。

我们把驴子和马儿放到河滩上,就去黄河边的那片沙枣林里去打沙枣。不知是水肥还是土沃的缘故,河边上的那些沙枣树,树身粗大,枝叶繁茂。结的沙枣也个大肉厚,甘甜醇香,在灰绿色树身的映衬下,红得让人心醉,连风儿吹过树叶的声音也跟笛子吹奏似的好听。

跟别的树一样,沙枣树上也会有鸟窝,我们跑到一株树下,一抬头,就有一连串鸟声砸到我们的脸上。鸟声虽然砸不痛人,却逼迫我们走开。我们跑到一株没有鸟声的沙枣树下,日地一下把鞋子扔到树上去,红枣就噼里啪啦雨点似的落下来,大家呼啸着,蹦跳着,去捡拾。

一次,我打沙枣的鞋子被挂在树杈上,只好爬到树上去取。当我拿到鞋子准备下去时,忽然看到树梢上红彤彤的一枝,顾不得树枝纤细腾身向上爬去,不料树杈断裂。我抱着那段挂满了红色繁星似的沙枣的枝杈一同坠落下来。幸亏树下是一片水稻田,田里刚灌过水,我只是弄了一身的泥水。

几回回梦里回到大河畔的那片沙枣林,几回回沙枣子酸酸甜甜的味道勾引起我的涎水……

(原创作品,作者授权发表)

【作家档案】

包作军


包作军:1968年生,汉语言文学本科毕业,现供职于宁夏青铜峡市交通运输局,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宁夏作家协会会员、吴忠市作协副主席。已在《芒种》、《朔方》、《广西文学》等区内外近百家报刊发表小说、散文、杂文等作品六百余篇。部分作品被《读者》、《青年文摘》等数十家报刊转载,有作品入选《中国微型小说精选》、《中华散文精粹》、《震撼大学生的101篇杂文》、《杂文:宁夏十人集》、《当代十名作家散文今选》等多种文集,出版小说集《骆驼的“罗曼史”》(与鲁兴华合著),杂文集《杯中窥人》、散文集《你是黄河我是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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