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天下观”和“疆域观”

来源:北京日报2020-12-07 10:22作者:云南大学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成一农“天下观”指的是某一文化或者某一人群对于世界构成的认知,这种对于世界构成的认知并不纯粹是地理的,而是在相应的文化、政治和经济等基础上构建的对于世界政治、文化以及经济秩序的地理认知。“疆域观”指的是某一文化或者某一人群对其所应占有的空间范围的认知,因此本文所用的“疆域观”与现代的“国家”和“主权”等概念没有关系。“天下观”和“疆域观”这两个概念虽然存在差异,但有着内在的联系,尤其是在“中国”古代。关于“中国”古代的“天下观”,唐晓峰的《从混沌到秩序:中国上古地理思想史述论》的研究比较深入,现引用其中一些与本文有关的结论。首先,“华夷”两分的“天下观”:“在周朝分封地域范围的四周,全面逼近所谓的'夷狄’之人。于是,在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了华夏世界作为一个整体(王国维称其为'道德之团体’)直接面对夷狄世界的局面。居于中央的华夏与居于四周的夷狄的关系遂成为'天下’两分的基本人文地理格局”;“需要注意到的是,华夷之限不是政治界限,更不是国界,也不是种族界限,而只是文化界限……”。然后,关于“华”“华夏”的空间范围:“不知最早从什么时候开始,'禹迹’成为华夏地域的表述名称”;“禹之迹,就是大禹平奠治理过的地方。经过大禹治理的地方就是文明之区,有别于蛮夷之地。在人们用大禹的名义说明自己的地方时,已经包含了华夷两分的意义,夷狄均在禹迹之外,而宣称居于'禹迹’之内,则成为华夏人地理认同的重要方式”;“《毛诗正义》:'中国之文,与四方相对,故知中国谓京师,四方谓诸夏。若以中国对四夷,则诸夏亦为中国’”。简言之,即大致是在周之后,近代之前,在“中国”古代的“天下观”中,世界是由“华”和“夷”两部分构成的,其中“华”无论在文化、经济还是在政治上都占有绝对主导地位,是“天下主”,这个世界是围绕“华”展开的。对应于地理空间,“华”即是《禹贡》中记载的“九州”,且由于这里是“诸夏”所在,因此可以称为“中国”,当然需要强调的是这里的“中国”,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国”的概念,大概对应于一些研究中宣称的“地理中国”和“文化中国”。“九州”的地理空间,在《禹贡》中有着记载,但由于构成其边界的一些地理要素,如“黑水”等的具体地理位置长期以来都存在争议,因此实际上也就无法确定“九州”明确的空间范围,因此“九州”本身就是一个有着大致范围,但又相对模糊的地域空间。如果上述认知正确的话,那么“中国”古代的“疆域观”也就呼之而出了。在“华夷”两分的“天下观”下,虽然“华”占据了主导,但两者结合才构成了“天下”,也即唐晓峰所说的“反而希望'四海会同’'夷狄远服,声教益广’,也就是要与夷狄共天下”,由此显而易见得出的结论就是另外一句在谈及“中国”古代“疆域”时经常被提到的名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过,由于对“夷”的轻视,因此“华”才是作为“天下主”的正统王朝的天子或者皇帝所应直接领有的,而“华”在地理空间上对应的就是“九州”,也即唐晓峰所述“在传统中国人的世界观中,王朝并非占据整个'天下’,说皇帝坐'天下’,这个'天下’只是形容他天下独尊的地位,并不是严格的地理语言。他们知道,在天的下面,除了中国王朝,还有不知边际的蛮夷世界。只是对于这个蛮夷世界,中国士大夫不屑于理睬”。当然,“蛮夷”世界也是存在层次的,其中一些是与“华”在地理空间或者文化、经济上有着直接接触或者往来的,而另外一些则几乎毫无往来,对于“华”来说只是道听途说,甚至一无所知。由此形成的“天下”,也就有了包含甚至是想象中的全部“世界”的“大天下”,以及只是包括了有着直接往来或者有所了解的“蛮夷”的“小天下”,从现存的资料来看,后者是中国古代士大夫更为关注的。在这种“天下观”之下,王朝所控制的地域空间必然要尽可能全面地包含“华”所在的“中国”和“九州”,而这也是王朝正统性的来源之一,也是王朝统治“天下”的“法理”基础之一。当然,这并不是说王朝控制的土地也以此为限,毕竟在这种“天下观”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朝也可以通过各种方式对周围的“夷”地加以直接或间接的管理,但这些并不是必须的。[ 责编:刘梦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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