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我史实录 | 徐先生二三事
（图为家中插瓶玫瑰花 拍摄：未优士）
一
我是一个急躁的人，而徐先生相对来说是温和的。
比如说昨天，我将超市买回的啤酒淋洗过后捧到桌子上，为着省事，一次性拿了四罐，就快放到桌上时，其中一罐滚将下来，啤酒撒了一地，气味也蔓延开来，我大叫一声，正在看书的徐先生问怎么了，我不无懊恼地说：“摔破了一罐。”徐先生说：“那有什么关系，别坏了心情。”一边起身过来，双手轻拾起易拉罐，说“里面还有一点。”让我拿来玻璃杯，小心地从破裂的罐里倒出啤酒，居然有满满一小杯。他若无其事地边看书边慢酌而尽。
让我感动的是他轻轻地蹲下双手拾起东西的样子，没有波澜，只是担心我心情不好，帮我收拾残局，于坏的结果里找到一点好的事情，既不惋惜一点失去的东西，也不浪费一点现有东西。若是他将东西摔坏了，弄的一地糟糕，我可能会有情绪，会指责一番的罢，会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弄的地上都是。
地拖干净后，啤酒的清香氤氲数小时。
二
徐先生写过一句诗，原话不记得了，大概是归隐田园后年年种树，年年用卖树的钱买书。他感慨穷的时候，大多是买书的时候。每每遇心仪之书欲购不得，便说何时买书自由了，就是成功了。我看他浏览过的书，数十逾千至上万元不等，真是心疼他，何时能建起他心心念念的万卷图书室。
曾经卡里总共一万六，能借给朋友一万，结果交房租没钱的时候再向别人借。初入职的小同事周转不开，慷慨周人之急借出一千，结果没俩月同事离职，一去杳无踪，徐先生借出的一千大洋也跟着没影了。徐先生心疼说一千能买一套好书了。
借钱大方，借书却异常小气，轻易不外借，怕把他的书弄坏了弄丢了。借出去的书，隔着再远，也是要索回的，有时甚至不惜坐车数小时亲自取回。借到好的却不容易买到的书就苦恼了，想“诓”到自己书架里。有且仅有的一次就诓过他的一位好友，只说没看完，就是不寄还，最后再寻一本别的书给友人寄过去，一厢情愿地做换书之谊。
三
徐先生是藏不住事的，以往他要送我什么东西，总是按捺不住让我提前知道了。前年跨年夜，他加班回来，兴冲冲地说：“穿好衣服，跟我走，我们跨年去。”难得他能把惊喜保留到最后一刻。我化了个淡妆，穿好衣服，跟着他出门。十分钟路程，我们几乎是卡着点来到了电影院，原来徐先生提前两周买好了电影票，虽然无大惊喜，但也心生欢喜。他排队取票，我在大厅等着，一会他一脸沮丧地走过来，自责地说：“我搞错了，买成了北苑那个影院的。”北苑离着有十多里，赶过去已然来不及。回来的路上徐先生小心翼翼。大冷天的空走一场，觉得好气又好笑，但还是平心静气地跟他说，我们走在路上一样跨年。徐先生朝路两边张望，想要买点什么弥补，偏大多门店都已关门，可能大家都忙着跨年去了。回到家，徐先生将花瓶里现成的玫瑰取出一枝，以献花的形式送到我面前，祝我新年快乐。我接过花来，笑着说：“祝我们新年快乐。”
徐先生就是这样的人啊，很多小事情上都是迷迷糊糊的。
我说下班回来顺路买两个雪梨上来，我要炖冰糖雪梨。他回说分不清雪梨鸭梨。我说雪梨大一些，鸭梨小一些，雪梨果皮粗糙一些，鸭梨果皮光滑一些，雪梨上面的黑点也大一些。他回一个惊吓的表情，再回一个小可怜的表情。我说那你直接问水果店老板好了，让他告诉你哪个是雪梨。
(图为运河森林公园荷花池 拍摄：翙梧)
我说下去帮我买些姜上来吧，我要蒸鱼，忘了买姜，记得买老姜，别买新姜。一会他回来，果然买的是鲜紫水灵的新姜。气得我！我说不是让你买老姜吗？怎么还买这个回来？他理直气壮地说：“我哪分得清，我看这个挺好的，进店一眼就看到了，都是姜，不都是用吗？”我说鱼腥味去不掉的话都赖你。他就不说话了。再后来，他买东西拿不准的都会拍照给我看，我说“可以，没错”就往回买。
我因为一些事情，睡眠不是很好了。比较难得入睡，又很容易醒来。徐先生每天睁眼第一句话一定是问：“昨晚睡得好吗？”有时加班到很晚，早上迷糊之间也会叫一下我的名字，问我睡得好不好，早饭吃了没，得到回答之后又沉沉地睡去。
《红楼梦》第五十二回里，宝玉探完黛玉迈步要离开时，又忙回身问：“如今的夜越发长了，你一夜咳嗽几遍？醒几遍？”蒋勋先生解说：“这是最深的牵挂，如果某一天，有个人回头问你说：你现在一晚上咳嗽几次，醒几次？你至少知道这是很亲的人。”
徐先生就是这样一个人啊，分不清雪梨鸭梨，分不清老姜新姜，分不清很多事物，但把我睡得好不好放在最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