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说疫

一、疫证的成因

人居天地之间，时刻都会受到天地间阴阳二气（清气、水气）寒热燥湿变化，影响肌体。《素问·四气调神大论》谓：“阴阳四时者，万物之终始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是谓得道。”指出气候变化，逆之则灾害生，顺从则苛疾不起，顺应自然规律，才是养生之道。《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天有四时五行，以生寒暑燥湿风”，人类生存自然界中，必然受到大气变化影响。如果气候异常，不能适应， 即会成为致病原因。这类致病因素，称为外感风寒暑湿燥火六淫。或问：大气变动，只有风寒暑湿燥五种常气，成为致病因素，也仅有五，古人谓之外感六淫，不知何所据而云然？古人在其长期实践之中，发现外感之疾，并不限于上述五种致病因素，大气之中，还有看不见的致病因素，侵入人体多呈高热，这类热病，可以相互传播，与其伤寒、中暑有所不同，所以称其为火，以示区别；后世称为瘟疫，更能突出这类热病所具传播特征。疫毒侵犯人体，因其种类繁多与受邪途径不同，传变部位不同，证象也就各异。

二、疫证的特点

1、肺司呼吸而与天气相通，时疫最易随气吸人，侵犯肺系。若吸入之气夹带疫邪侵犯肺系，初起亦将引起肺卫与肺系病变。

2、温疫受自口鼻，肺胃首当其冲。

3、瘟疫受自口鼻，自上而下，可影响三焦水道失调或气机不利。盖温邪上受，首先犯肺，若不逆传心包，或内陷心营，即羁留三焦气分。

三、疫证的病理

1、肺司呼吸而与天气相通，大气之中存在众多种类不同的细菌和病毒。如果疫毒随气进人肺系，因其疫毒种类与受邪部位不同而有不同证象。其基本病理是：疫毒犯肺→肺失宣降→气郁化热，血郁津凝→成为不同证候。

时疫犯肺→气郁津凝，痰热内壅→蒙扰心包，搏击神经→神昏抽搐。

2、若感受疫毒，结于咽喉，喉间起白点如腐，甚至形成一片白膜而不易拭去，即是白喉。白喉毒素内侵营血，耗损阴津，亦属阴虚有热。

3、疫从口入，直侵胃肠，脾运障碍，气郁化热，津凝为湿，湿热内蕴，升降失调，遂致湿浊上逆作呕，下行作泻。藿香正气散、六和汤、三泻心汤、连朴饮、蚕矢汤均可治疗疫从口入，脾胃失调。

4、饮食不洁，疫毒侵入大肠，运化失司，生湿蕴热，湿郁热蒸，肠道传导失常，腐烂化为脓血，遂呈腹痛难忍，下痢脓血。痢疾以疫毒侵犯肠道为主要矛盾。疫毒侵入肠道而成痢疾，热毒上攻以致神烦惊厥，施治之要，唯宜清热解毒，消除致病之因，病因一除，诸证亦就随之而解。

5、疫毒自口鼻而入 ，客于少阳三焦，使三焦气机闭阻，水液壅滞，变为痰浊，湿热熏蒸上蒙清窍，遂见神昏瞀闷；乘入阳明则呕，贼及太阴则泻，阻滞气机则胀、痛、闭；壅于经脉则生疮肿，虽然见证不同，总由湿热秽浊伏于少阳三焦使然。

6、疫从鼻入，客于膜原，水道失调，湿浊阻滞营卫运行之机，阳气不能达于体表，初则恶寒战栗，思近烈火，继则郁极而通，体若燔炭，呈为湿遏热伏憎寒壮热证状。其证苔如积粉，舌质红绛，则为湿遏热伏诊断依据。盖湿浊壅滞三焦则苔厚，热为湿浊所遏故舌绛。其基本病理是：温邪上受首→首先犯肺→继伏膜原→津凝成湿，阻碍阳气→郁而化热→湿遏热伏→成为此证。

7、疫从口入，从肠道侵入胆道，亦可引起胆经病变。

8、温热暑疫，邪不即解，逆传内陷，耗液伤营，痉挛昏狂，谵语发斑，舌色干光或紫绛，或圆硬，或黑苔。

9、总结：疫毒侵犯人体，因其种类繁多与受邪途径不同，传变部位不同，证象也就各异。温热疫毒从鼻窍随气进人肺系，邪侵两腮呈红肿热痛，称为痄腮。客于咽喉，红肿溃烂，西医称为扁桃体炎；若兼肌肤发出红疹，称为烂喉丹痧。喉起白点，形成白膜，不易拭去称为白喉。肺系受邪，鼻塞咽痛，咳痰黄稠，体温高而不盛，称为感冒。侵入肺脏，高热、胸痛，咳吐血痰、脓液，称为肺热、肺痈；温邪上受，首先犯肺，逆传心包(大脑），内陷心营，称为春温、暑温等等。饮食不洁，疫毒进入肠道而呈吐泻腹痛者有之；下痢脓血者有之；侵入肝系而呈黄疸者亦有之。

温毒侵人毛窍，由气入血，结于局部，则生疮、痈、疔、疖；秋季入水，疫毒侵肌，内入营血，髙热、出血，称为钩端螺旋体病。狂犬咬伤，毒从伤口侵入，即成狂犬病。利器损伤皮肉，毒侵体内，即成破伤风病。（后两种属急病不属热病） 邪从前阴进入肾系，发热、尿频、尿急、尿痛，病在气分，称为气淋；内入血分，迫血外溢， 尿中带血，称为血淋；侵入精隧，小便浑浊而带黏液，称为膏淋；侵入妇女阴道，带下臭秽，称为下焦湿热。

四、演法与示方

1、甘露消毒丹为治疗感受时疫，变生湿热，阻于少阳三焦气分的主方。温疫受自口鼻，肺胃首当其冲。随吸气而受者，首先侵犯肺系，影响津气运行，气郁化热，津凝为湿，留恋少阳三焦，于是诸证蜂起。湿热交蒸，则身热倦怠，面如油垢，汗出酸臭：湿闭清阳，阻滞气机，则胸闷脘痞，腹胀不舒；湿热蒸腾，上蒙清窍，则神志昏蒙；湿阻三焦，水道不利，则小便短赤；颐肿、咽肿，是湿热阻于上焦，壅滞不通之象；斑疹、出血，是疫毒内侵，血热外溢使然；身目发黄，是邪从口入，热郁肝胆，胆汁外溢之症；泻痢，是疫从口入，侵犯肠道所；淋浊，是尿路感染，侵犯肾系而成，虽然受邪途径不一，但其基本病理相同。

2、疫邪侵犯三焦，影响津气升降出入，秽浊壅阻，气机阻滞，升降失调，成为瘟疫、痧胀 、喉痹、神昏等急证。宜用清热解毒之品，消除病因，辟秽泄浊药物，宣泄壅滞，辛香行气之品，疏畅气机，共呈升降三焦之效。如升降散、玉枢丹等即属宣泄或升降三焦之方。

3、瘟疫初起 ，热郁腠理，法当辛凉宣散，疏解郁热。即使热毒深重，表里俱实，亦宜于苦寒直折之中兼伍轻扬辛散之品，透热于外或伍泻下荡热之品，釜底抽薪，使热有下行去路。升降散方中僵蚕、蝉蜕辛凉透邪，轻浮解郁，达热出表；姜黄、大黄苦寒降泄，泄热于里，有外宣内泄，表里双解之功。

4、以瘟疫侵犯三焦，三焦气机闭阻示方

玉枢丹 （《百一选方》 ）

[组成]山慈菇（去皮，焙）60g 五倍子60g 红芽大戟45g 千金子(去壳，用纸包裹，研 ，去油)30g 麝香9g 朱砂15g 雄黄15g(后二味系后人所加）

[用 法]各研末和匀，以糯米粥和为锭，每锭重3g。每服一锭，病甚者连服，取利一二行，用温粥补之。

一切饮食药毒，蛊毒瘴气，河豚、土菌、死牛马等毒：并用凉水磨服一锭，或吐或利即愈。

痈疽发背、疔肿杨梅等一切恶疮、风疹、赤游 、痔疮等：均用凉水或酒磨涂，日数次，立消。

阴阳二毒，伤寒狂乱，瘟疫 、喉痹、喉风：并用凉水入薄荷汁数匙化下。

泄泻、下痢、霍乱、绞肠痧：用薄荷汤化下。……

[主治]湿温时疫，神昏瞀闷，呕恶泄泻，小儿痰壅惊闭，解诸毒，疗诸疮，利关节，治百病 ，起死回生，不可尽述。

[证析]温热疫毒自口鼻而入，客于少阳三焦，使三焦气机闭阻，水液壅滞，变为痰浊，湿热熏蒸上蒙清窍，遂见神昏瞀闷；乘入阳明则呕，贼及太阴则泻，阻滞气机则胀、痛、闭；壅于经脉则生疮肿，虽然见证不同，总由湿热秽浊伏于少阳三焦使然。

[病机]瘟毒秽浊，伏于三焦。

[治法]解毒利窍，通畅气机法。

[方义]本方有解毒利窍，通畅气机之功。方中山慈菇泻火解毒，涤痰散结；大戟泻水行血，发汗（《名医别录》）利便；千金子行水破结，导滞通肠；雄黄搜剔三焦，消解痰涎；四味竟其峻利之功，搜剔之力，得辛香走窜、无处不到、利窍开闭、通经活络、直透肌骨之麝香相助，则外而皮毛、内而脏腑、深而骨髄、浅而经络、上而清窍、下而浊窍之气机无所不通。全身气机皆畅，关节均通，则百病自解，疮肿自消。然散而不敛，通而不涩，则真气恐因之而涣散，元气每受其损伤，故再入五倍子之敛肺降火，朱砂之镇心宁神以救其偏而补其缺，通中寓敛，病除而正气亦安。本方所用药物，其味则苦辛甘并全，其气则寒温平并进，其质则草木兽虫金石尤有所遗，其法则通敛升降无不尽备，徐灵胎誉为秘方第一，非虚言也。

本方解毒力甚强。所以能解诸毒者，以其有大戟、千金解蛊毒，五倍子消酒毒、药毒，朱砂解胎毒、痘毒，山慈菇解恶蛇狂犬毒；得赋纯阳之色，禀正阳之气，能化幽阴、消痰滞、散风毒、消暑热、伤寒阴毒、伏各虫兽毒、辟百邪、杀百毒之雄黄为主帅；解瘴毒、通诸窍之不利，开经络之壅遏之麝香为前驱，集解毒药之大成，故无往不利，所向披靡矣！

[应用]

1、此方用途极广，其所以广，是因本方有很强的解毒作用，且有升降气机、宣通气血津液、荡涤五脏六脏壅滞之功。故凡诸毒、诸疮、诸多危证，投之得当，均能取效。所谓起死回生，不过言其效捷而所治皆急证也。

2、对瘴疟、瘟疫、霍乱、痧胀、喉痹、中恶、疮疡、疔肿、痈疽、蛇伤、犬伤、虫伤等，用之得当，往往奏效。可内服亦可外用。

编者注：天地间别有之疠气，借草木兽虫金石之力以平之，可备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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