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教育随想录(十五)
19世纪法国作家左拉,以画家塞尚为原型,写了一个终身落魄的画家,小说叫《杰作》,极具讽刺性,使得两位大师朋友左拉与塞尚终成陌路。20世纪法国作家罗曼·罗兰为米开朗基罗立传,天真地想用天才式的人物经历鼓舞平庸生活之人;美国当代作家欧文·斯通,居然独具慧眼,在梵高还默默无闻之时便为其写出了《梵高传》,又名《渴望生活》,独步天下,像这类作家为画家写文艺事还有很多,我以为美术与作文天生亲近,中外很多作家深谙美术门道。
“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这句话饶有意味,关于六便士与月亮还可以延伸很多的话题,很明显,六便士代表着世俗及现实,月亮代表着理想及渴望。《月亮与六便士》是英国小说家毛姆的代表作。故事是说: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证券经纪人斯特里克兰渴望绘画,为了心中的理想,抛弃了原本文明有序的生活,来到了南太平洋中的塔希提岛,与土著人一起原始生活,画出了许多杰作。毛姆着力想呈现天才个性与社会物质的抗衡,现代文明与原始文明的冲突,毛姆用了一个较为极端的例子,来满足自己的写作诉求,其小说人物的原型就是,与塞尚、梵高一同被称为后印象主义的高更,毛姆的小说还可以美化修饰人物,可现实中的高更性情禀赋比小说来得更猛烈:高更抛弃妻子,在岛上有好几个十几岁的土著情人;高更与梵高决裂,促成了梵高的割耳事件;高更不顾一切地迷恋原始及野蛮,高更自杀,得梅毒,其染病眼盲后却疯狂作画,曾在自己土屋四壁,辛苦画得一幅表现伊甸园的宏大作品,却命令土著女子在他死后一定要烧掉这幅画作。现实生活比小说更令人难以捉摸,似乎生活与小说相较,现实与虚构相遇才是六便士与月亮,现实中自有人的理想与渴望。

我们常疑惑高更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到底有怎样的心路历程?一方面,作家毛姆明确提出不要去追寻艺术的意义,认为艺术的目的就是娱乐,教育只是很次要的功能。毛姆找到了艺术的本真,所以他理解高更,采取了旁观者的态度来写《月亮与六便士》,不表态,只陈述。面对艺术家,我们应该少问点为什么;一方面,其实问题的答案就在高更的作品里。我本来对高更的作品不是很有感觉,但后来见着了高更的绘画日记本,也可算其作品的草图,其水彩松动、版画潇洒,志趣非凡,惊为天人,搭配着他的传奇故事一起感受,有着莫名的冲动——那就是什么都不要管了,去画画吧,尤感艺术家的真诚。不管高更的是是非非,他的作品还在,真诚就在,见着了他的作品,好多为什么就可解于其油彩之中,那朴拙的裸女、原始的景色,神秘的况味,一切都在回答着问题。
高更通过艺术找到了另一个自己,不管好与坏,我只想说艺术赋予了人更多的可能性,艺术给人选择生活的大勇气。高更不会绘画,即使他到了原始岛屿,也不会有这番经历;年少的毛姆身材矮小,口吃严重,常受到别人的欺辱,养成了其孤僻、敏感的性情。毫无疑问,写作救了他,成全了他。
可以说毛姆被高更启发,他们都受到了艺术真正的洗礼与感召,其经历的传奇、极致甚至是极端,却让人着迷。高更在塔希提岛画画,也写散记,被人整理后唤作《诺阿诺阿》,书名是当地土话:“香啊香”,极好的措辞,高更的画着实有这股原始的香味,久而不散,历久弥新!我以为,这是《诺阿诺阿》中最动人的一句:我开始了解,为何他们能在海滩上一坐好几个小时,彼此不言语,凝视着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