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清明,我将把故乡藏深藏远
心然简介:陈艳萍,湖北天门人,现居武汉。从生命的原香出发,与美同行,抒写生活,乡愁,诗情以及远方。
妹妹出发了,去高铁站,回广州。
今天是五号,清明假期的最后一天。回到故乡的朋友们,都该打道回府了。
过了清明,就把家乡的情感藏深藏远。
过了清明,就把回家的念头藏深藏远。
自从爷爷奶奶去世后,家成了概念,成了永恒,成了口中的念叨。春节这个万家团圆的时节,我却没有回去的必要。因此,就盼清明,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要回老家。
朋友把老家的照片发给我看,那房子,没有人住,荒草凄凄。那房子,年久失修,摇摇欲坠。那房子,远离人群,空荡苍茫。但有这个房子在,回到老家,就可以找到自己成长的证明,也或痕迹。
而我,找不到了。老屋,砖块瓦片回归泥土,成了伯伯家的菜园。
说是回老家,其实内心好落魄。没有老屋门前可以驻足,没有老屋印迹可以怀想。
伯娘婶娘们,看着我们长大,看着我们离开,看着我们变老。好亲热。一见面,就说,儿啊,你们回来了。那眼神,那语气,是慈母的柔情,是长辈的关怀。
在她们的叫唤声中,我们成了孩子。突然之间明白,有这一排的人在,即使没有了老房子,也还可以找到自己成长的足迹。
去过了很多地方,吃过了很多美食,看来看去,吃来吃去,还是家乡的食物好。
伯娘蒸了一篜笼肉,一蒸笼鱼,熬了一罐鸡汤。她说,这鸡,快五斤,杀出来的时候,肉皮绷得很紧,皮色黄得耀眼。
伯娘这样说的时候,我想起儿时,奶奶煨瓦罐鸡汤。早晨,她抽开鸡笼门,鸡们一个个往外走。那只已经被盘算成鸡汤的献鸡刚一出来,奶奶就抓住,等其它鸡出来后,再把这只鸡关进去。
赶集回来,烧水杀鸡。拔毛的时候,我也要参与。献鸡的毛色是很好看的,做鸡毛毽子再合适不过。我把那些尾巴附近的好鸡毛都留着,却没有做鸡毛毽子的铁圈,好失落。
伯娘蒸肉的时候,用糯米打底。我挑了一口糯米,吃出来儿时的味道。
从小,我就是一个喜欢吃糯米的孩子。而糯米,又很难得。只有做酿酒,打糍粑,才能吃到它。曾经,我告诉自己,长大了天天蒸糯米吃。后来,当我想吃糯米饭时,就去买糯米。只要三元多一斤,我就想,这一定不是好糯米。
在我的潜意识里,糯米比煮饭的米贵重很多。还是买了,也许是没有木甑,糯米蒸出来,不是想象中的糯米饭的味道。武汉有一道特色早点,糯米包油条。每次见了,我就想买,不是冲着油条,而是糯米。就对老板说,不要油条,多给一坨糯米吧。那糯米饭,要么硬,要么软,吃着,不是家乡的味道。
后来,听说贵州的糯米好,在网上买了几斤,确实贵,十几元一斤。蒸出来,不过尔尔。
这次,终于有木甑了。去同学家转转,房门口放着一个小木甑。她说,艳萍,想不想要木甑,你带回去。我说,想要。当时,我说想要的时候,这个木甑放在地上,我以为同学不要了。后来才知道,她才买回来不久。我说不要已经不行了,这个木甑,是一定得归我的。她说,正好村里有人家办白喜事,大铁锅蒸菜,把木甑拿过去蒸一下,以后就好用了。
临走时,去红卫家拿东西,她塞给我几斤糯米。这糯米是她家种的,原始品种,小圆颗粒。这下,真是妥当。木甑有了,糯米也有了。
时代进步,家乡人的生活越来越好。小镇里的几家餐馆,这几天,都很忙。我观察了一下,家乡最受游子欢迎的几道菜。
才鱼片,才鱼火锅,鸡汤,泡蒸鳝鱼,鳝鱼丝,粉蒸鳝鱼,蒸笼格子,茼蒿羹。
别的菜,或许会这样做那样做,这样点那样点,但是茼蒿羹,是不会变的,是一定要点的。从家乡走出去的游子,再回到家乡,没有不喜欢吃这道菜的。
儿时,我不太喜欢茼蒿的药味。现在,喜欢了。那不是药味,那是春天的气息之一种,那是大自然的馈赠之一种。那是只有家乡才有的做法,只有家乡才有的时令美味。
杨师傅的锅盔,这几天开始俏销,稍微去晚一点,就买不到了。杨师傅的手艺好,他如果在武汉开一家锅盔点,生意一定会很不错。杨师傅说,不行,锅盔的地域性很强。离开了这片土壤,传统的锅盔不好卖。他甚至说,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们这一代喜欢吃锅盔的人老去后,锅盔就消失了。
仔细一想,确实如此。我们吃着锅盔长大,心心念念着它。后来成长起来的人,食物丰富了,口味变化了,不再稀罕锅盔了。
这次,没有吃到少柏叔做的米粑。我相信,很多人都有这个遗憾。我问了,少柏叔病了。原本想去看看,说是在汉川住院。
做了一辈子米粑的少柏叔,但愿他早日康复。下次回家时,看见他依然站在炉灶前,往锅里一勺一勺地按米浆。
每次回去,和朋友的相聚最是令人感怀。或者吃饭,或者坐坐,或者站站,都好。我们在同一片土地上出生长大,有天成的熟悉感。就算是第一次见,也全然不会拘束。只觉时间太少,只觉相处太短,只觉不知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