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爱原来是被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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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从朋友那里听到的故事。朋友和我说起这些的时候,表情自然,语气轻描淡写,但在我而言,却是要含着眼泪才能够把这一切复述出来。
朋友的母亲偏瘫已经多年。朋友说,其实在母亲瘫痪之前,爷爷常常坐在门口的石凳上,只为了等待自己回家。后来爷爷患病走了,如今坐在门口石凳上等待自己归家的,变成了轮椅上的母亲。
朋友说她知道,母亲一直盼望自己回家,很喜欢和自己在一起。我内心里想,一个老人,并且已经瘫痪,那种孤独感,其实没有人能够真正地体会。这个时候,等待归家的孩子,自然成了老人内心唯一的安慰。

朋友看着我,语调低缓:“我自然懂得,母亲需要自己。可是每一次,我要求自己在母亲面前表现出的,始终是一个孩子的样子。”
“我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让母亲觉得,哪怕她已经坐在了轮椅上,还是十分的能干,我依然十分地需要她。”朋友和我强调。
是的,朋友母亲年轻的时候真的是十分的能干,家庭里里外外,绝对是实打实的一把好手。就不要说诸如烧饭啊,种菜之类的小事了。
母亲瘫痪以后,朋友虽然已经出嫁,但念及母亲的艰难,只好三天两头往母亲的家里跑,并且成了一种习惯。朋友说母亲当年有在田间地头种菜的习惯,所以这一点,必须一直延续着。只是,为了方便母亲可以看见,自己这一回更多的,是在屋子门前的路边开辟了许多的地块。

每一次,朋友都要在电话里叮嘱母亲,路边的菜要帮自己小心看管着。一定要留心是否遭虫了,还有是否会给旱着?有情况,记得一定要及时打电话告诉自己。
每一次,只要朋友回家,都会用轮椅推着母亲到田间地头路边,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地问:“妈,这肥料该怎么放,是离辣椒远一点还是近一点?苦瓜的架子怎样搭才好,丝瓜的绳子这样拉没问题吧?”
每到这个时候,歪着身子靠在轮椅上的母亲也总是会一遍一遍,非常耐心的教自己。那一刻,母亲的眼睛里充满着慈爱的光。
春夏之际,几阵雨水过后,屋后山的竹笋仿佛被注射了增高剂,开始疯狂地拔节生长。朋友为了让母亲多走出去透透气,执意要让母亲陪自己去挖笋。
母亲说:“挖笋这种事,我就不去了。这个那么容易,你自己会的。”

朋友坚持着:“不行的,我们家的竹山和别人家的竹山紧挨着,你要是不去,万一我把别人家的笋给挖了怎么办?如果你也去了,到时人家追来,我就说这笋是你挖的,不关我事!”
母亲笑得前俯后仰,用能动的那只手按压着自己的胸口说:“你看我都是坐着轮椅十多年的人了,你说我挖别人笋,也得有人信啊!”
最后,实在拗朋友不过,母亲还是乖乖地坐着轮椅陪着去了。母亲在朋友的搀扶下艰难地从轮椅上下来,然后借着一根拐棍的支撑,斜着身子在路边往山上看着。朋友呢,则抡着一把锄头在山上挖,嘴里不停的喊话:“妈,你要看牢啊,我没有过界吧?”在这同时,又把起出来的笋故意丢在母亲的身边。

朋友说,母亲自从患病半身瘫痪后,已经非常不愿意运动了。像她这种情况,医生说如果不坚持运动的话,情况只能变得更加的糟糕。
所以每一次,朋友丢笋的位置,恰好都是在母亲站立位置的附近。朋友和我说,母亲因为害怕被笋砸着,只好被迫移动着沉重的身子,躲避着自己扔过来,其实根本就不会砸着她的笋。
“放心,我力度和准头都拿捏得很好。”朋友说,那个时候,低头看着母亲那狼狈又艰难躲闪的样子,一面觉得好笑,在那同时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那天挖笋回来,母亲半带责怪地说:“你就不能好好丢笋啊,差点都要被你砸去了。”然后又说:“笋,现在都没人要了,你就是挖过界了也没啥,不就是笋嘛,谁要是挖我们家的笋,我都还要感谢人家的。”朋友乐呵呵地站在一旁,不说一句话。
就在昨天,朋友在微信上说,母亲摔倒了,头上很大的一个包。我留言说那以后要注意了,本来就偏瘫的人,如果再摔倒,会很麻烦。朋友回复说是的,年前都还能一个人移动脚步的,现在坐在轮椅上,没人扶的话根本就起不来了。
“我就是担心哪一天,母亲就永远地起不来了。”
尽管隔着手机的屏幕,我依然能够感觉得出,朋友站在母亲所在村庄的马路旁边,看着自己和母亲一起种下的菜苗,她的头发和内心在风中凌乱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