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三 | 蔡宅的暖阳
蔡宅的暖阳
蔡宅是我仰慕已久的地方，早就听说蔡宅古建筑很有名，而且名人故居多。在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里，我和朋友终于造访了它。
蔡宅位于东阳市北部，隶属于虎鹿镇，距市区35公里，37省道和甬金高速公路村边经过，交通便利。村子以鹿峰为屏、虎峰为枕，占据了虎鹿的风水宝地，至今已有700多年的历史，是东阳首个中国传统村落。
在村口，照壁上一个巨大的“孝”字迎接了我们，我们的车停在村口那棵千年古樟树下，古树躯干苍遒，枝叶茂盛。底下一片树阴，正是停车的好地方。
一进村里，古村的元素就扑面而来：池塘、古街、古巷、古桥、古樟、古宅……
我们先入涵玉堂参观，这是蔡宅的村史馆，陈列了蔡宅村的概况、文物古迹、姓氏源流、蔡宅人物、文化与教育、胜迹与特产等内容，橱柜中还陈列了斑驳发黄的宗谱，在堂正中位置安放着蔡希陶铜像。
据村史馆介绍，蔡宅的东阳始祖是蔡季远，宋政和七年（1117）来到东阳上任主簿，并定居东阳繁延生息。元至元二十一年（1284），因所居被兵燹所焚毁，蔡氏才迁居今天的蔡宅，并逐渐成为当地的一支望族。现保留着明清时期古建筑200余幢，其中名人故居5幢，宗祠厅堂18幢，规模较大的古民居30余幢，是东阳最大的古建筑群之一，也是我省第一批40个历史文化村落保护利用重点村之一。
村史馆向西行不远，便是蔡氏宗祠，这里既是蔡宅村民祭拜基地，又是学童开笔礼、家训传承礼等活动的场所。在大厅右侧，挂着一盏名为“怀娘灯”的巨型宫灯，据说是一位远嫁他乡的孝女专程为母亲打造的。
再西行一段石子路，便能看到蔡宅的农家书院——四维堂。“礼义廉耻，国之四维”，这就是取名国维堂的宗旨。这里是文化讲堂，忠孝礼义讲座，保健养生指导，甚至是曲艺戏曲演出，都放在这里进行。村民们可以在里阅读书籍，观看电影，享受精神文化。
蔡宅人十分崇尚教育。蔡宅有句古训叫“一根扁担、一把锄头，勒紧裤带也要让孩子读书”。正因为如此，蔡宅名人辈出。村子里曾走出医学家蔡人淦、黄埔军校创建者之一蔡忠笏、《共产党宣言》中文版译者陈望道的夫人、著名教育学家蔡慕晖、著名植物学家蔡希陶、辛亥革命志士在蔡宅创立了东阳首所自治小学的蔡汝霖等多位名人。
村口一口池塘，右边是通向村庄中心的卵石古道，左边就是蔡忠笏的故居，它的对面是乐顺堂，这是蔡希陶故居。
我们先来到蔡希陶故居。一面烟色斑驳的墙，一扇低调而有些谦逊的小台门，跨过小台门的石门槛，就进入乐顺堂。乐顺堂是宽大的，堂前是方正而巨大的天井，天井四合是两层楼房，乐顺堂两边是气宇轩昂的马头墙，墙头仿佛一匹正昂首扬蹄的奔马，直入蓝天。
我漫步在乐顺堂，乐顺堂两侧是拱廊，左右有拱门，拱廊柱是让人叹为观止的木雕，人物、花鸟，左门穹顶题有：闲有家。右门穹顶题额：所无逸。
1911年3月12日，蔡希陶就诞生在这个乐顺堂里，他就在这里度过了幸福快乐的童年。从小他就热爱大自然中一切有生命的东西，最终成长为中国著名的植物学家，结束了中国无橡胶宜林地的历史，为中国的橡胶事业做出了极大的贡献。在他的资助下，他的弟弟蔡希岳也完成大学学业，成为一位大学教授。就在这一幢农民的宅院里，竟然走出了三个饱学之士，不能不让我对这个宅院投去敬仰与追思的目光。
乐顺堂的主人是蔡人淦。在贫苦的年代，蔡宅一个叫蔡树尧的庄稼汉子，侍弄好田地里的活计之后，就挑担摇着拨浪鼓，走村串巷，拼尽毕生精力也要让两个儿子读书，这两个儿子就是蔡汝霖和蔡人淦。蔡汝霖果然没有辜负父亲的殷切期望，1884年，16岁时，蔡汝霖考中秀才，29岁时春闱被选拔为拔贡，同年秋闱，考中举人。次年，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准备会试时，正值戊戌变法，他目睹了谭嗣同等“戊戌六君子”被杀，那一摊殷红，灼伤了他的眼睛，但他的心灵却变得深邃起来。蔡汝霖就放弃了会试，投身于教育。几年后，他在蔡宅创办永宁自治高等小学堂，又若干年后，创建了东阳中学。他的弟弟蔡人淦在他资助下，也完成学业。兄弟俩，仿佛两只鸾鸟，由这个村庄飞起。
蔡人淦从父亲那接过坚毅、吃苦的精神，又从兄长蔡汝霖那里接过理性与自由的旗帜，他把它们当作柱、梁、檩、窗棂、屋瓦，立起这幢乐顺堂。环境薰陶仿佛是春雨润物，无声无息，他的儿女蔡慕晖、蔡希陶、蔡希岳一一从这幢房门走出，然后走向全国和世界，他们的英名让蔡氏宗祠闪闪发亮。
从乐顺堂出来，眼光与“秋雨锄经”对接，这就是蔡忠笏的故居。斑驳的墙，敛容的马头，黛色的脊线。我在这幢宅院踱步，墙上的介绍告诉我，当年国难当头，吴淞口已被日本军舰肆意妄为，对上海狂轰滥炸时，被誉为“神炮将军”的蔡忠笏，亲自发射一枚炮弹准确地落入敌舰烟囱，给日寇沉重打击……
斑驳的墙、卵石的古道、默默的巷道，无不在诉说着再往日的荣光，在沧桑的古屋旧物里，我似乎听到了时光咬噬的声音。大台门石抱鼓上的“文林第”，润德堂照壁上的“言物行恒”、蔡氏宗祠前的照壁“鸿庆遐鬯”、东白学堂天井内墙的题额“敦辑睦谊”……我似乎都触摸到一种思想和灵魂的跳动。
我在那站古樟树边凝望蔡宅许久，任时光在这个秋天的暖阳中无声无息地流走，我觉悟到这个村庄的古屋、古道、古街、古巷、古樟、蓝天的洁净，似乎更觉悟到这个村庄灵魂的纯正与美丽。
我们离开蔡宅时，一片暖阳。
2018年10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