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的悲哀

回望霎时间染成了橘色的天空,云和地面的距离不经意的就成了一部历史的叙说。风摇曳着她一九六三年的头发,摇曳着一九六三年那个冬天长长的尾巴。

你分不出她与其他刚出世的婴儿有什么不同,凛冽的寒风从榆大镇哪个方向迁徙到了梳村,像一支拿着冰冷刺刀的军队,成千上万的利刃没有规则的刺向你的皮肉,没有人会在意梳村的陶老阉家这个刚刚降临人间仅用两条破旧麻袋包裹着的婴儿。你在空气中闻见的甜甜的血腥味就是从这个婴儿身体上散发出来的,床榻上已经死了的女人你从她死的姿势也可以判断她就是婴儿的母亲。整个房间简陋而又邋遢,只有摆在墙根的腌菜坛子透着崭新的光,你看见陶老阉把婴儿扔在了那个已经死了的女人头边,嘴里嘟囔着“没用的东西,就知道生女孩”。你会发现此时陶老阉的眼睛里正被一种无限扩大的某种鄙视的光淹没了他原本黑色的眼球,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俩个一静一动的女人就到腌菜坛子里抓了把腌菜填进了嘴巴,然后他摸着像女人的乳房一样光滑的秃头摇摆着走向风口处,他前脚刚跨出门槛便又收了回来,从恸哭的婴儿身上扒下了粗糙的麻袋缠向了自己的身体,他的动作利索的没有半点迟疑,腌菜在他嘴里咀嚼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你不敢相信他在缠好麻袋临走时又抓了把腌菜塞进了嘴巴。

小女婴的哭声没有跟着陶老阉消失在梳村的冬天,你听见这个哭声一直延续到一九七六年的某一天才戛然而止,当人们正在为了失去毛主席而伤心欲绝时她却将伴随她十三年的哭声停止了,人们更觉得奇怪的是她的养父许兴旺和养母贾双凤在结婚十几年后才姗姗怀孕的消息,许兴旺回想起十三年前的那个冬天时就会说像梦一样,梦醒了也就忘了。他只是依稀记得那天很黑,比往常还要黑的更彻底,寒风抽打着田野和他的身体,他缩着骨骼迷迷糊糊地就走进了一个院子,他说许彩(就是那个婴儿)是自己爬到他手上的,刚出世的小孩会自己爬到你手上?我想你也会像贾双凤这样怀疑他的话,许兴旺闭上眼不说话像是在回忆什么,少顷,他说:“是她自己爬到我手上的”。你不用顾忌他的话是真是假,因为这个故事早已被人悄悄的遗忘在了老黄历里。

在养母贾双凤产下一闺女的半年后,许彩在养母的安排下嫁到了同村的张书记家,因为许彩萧索的身材和平塌的屁股被张书记的大儿子张善担心不能生儿子,所以就让给了他不会说话的弟弟张良,你可以清晰的看见八十年代初的梳村是一番什么景象,几个小孩在天黑之前匆忙而又从容的想将自己的弹珠打入弹洞,空气中是谁家遗漏的灌肠肉味穿梭在水分子和灰尘之间。你如果俯瞰整个梳村乡间你会发现从烟囱口逃出来的烟雾和河岸停泊的渔船是一个颜色的,婚后哑巴张良对许彩很好,至少你不会听见张良像别的男人那样朝自家的女人大吼大叫,他们的日子过的平淡而且孤独,就像许彩怀了张善的孩子这种荒缪的事一样不引人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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