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rls help girls”?警惕某种文化转向 | 梅子酒·早茶夜读

文 | 梅子酒

公务员

在开启今晚的话题前,先搬几条新闻轶事。

一是2017年末的一个现象级事件:以美国好莱坞为风暴眼的“MeToo”(我也是)运动。从演员艾莉沙·贾德指控在好莱坞乃至当今世界电影界极具影响力的大佬哈维·韦恩斯坦性侵开始,再到性侵受害者们在推特上以“#MeToo”作为状态更新的标签,随后迅速蔓延成全球性反抗性侵扰的社会运动。《时代》周刊将2017年度人物授予“打破沉默者”,向这场控诉和反抗性侵犯与性骚扰的斗争致敬。

二是最近被认为是爱豆界“嫂子复仇者联盟”新增悍将的MMAQL(微博名)在线放瓜,接连爆出n位某当红男子选秀节目参与者与其的亲密视频猛料导致“爱豆塌房”后,风评急转直下,有人开始疑惑:“怎么她每段恋爱都在偷拍和录像?房间内的机位比爱豆舞台上的机位都多……”

三是今年春节档火出圈的《你好,李焕英》带出了一个微博热议词条“Girls help girls”,导演贾玲和女主张小斐的“神仙闺蜜情”引爆了一轮热搜,这个词条引申意思是只有女性才能理解那些女性在社会上、在生理上遭受到的歧视和难处。热搜词条下女孩子们纷纷讲述着自己亲历或目睹的“Girls help girls”故事,满纸温情,故事里的女孩子们都是折翼的天使,更兼有对另一个性别人群的失望与控诉。

这三则消息,看似关联性不大,但背后折射的是一种类似的文化转向:女性主义红利正在被消费。

学者刘擎在2017年的“西方思想界年度述评”里专门提到了“MeToo”事件,文章标题就叫《反性侵运动与女性主义辩论》,其中提到了在铺天盖地的摇旗呐喊声中的质疑声音:

“运动目前的趋势可能在女性主义内部导致一种文化转向,'从女性的赋权目标,转向赋予女性受害者的地位’。最令人不安的倾向是运动演变为一种'告解的竞争’——'一个女人的证言越可怕,她可能从网上姊妹那里获得的同情就越多。’沉默多年容忍施害者逍遥法外、现在才站出来的指控者们赢得了欢呼,被誉为'女英雄’和'强大的女性主义者’,而那些提倡并做到了当即明确有力地拒绝侵扰,并快乐地继续自己生活的众多女性,现在却被嘲讽为'受害人的责难者’。在当下的风潮中,好像愿意充当受害者才是唯一'正确的女人类型’。将女性视为脆弱的受害者,而不是胜任公共生活的行动者,使受害成为武器,固化女性的脆弱性,挫伤女性的适应力,这是从以往取得胜利的女性进步事业中倒退。”

类似的,针对MMAQL放瓜事件,某篇深度娱评指出:“MMAQL本质上是在利用自己'信息源’的身份,引导和扩大人们的天然想象。我们先验的印象是'娱乐圈很脏很乱’,把一个人描述得很脏、有X病、吃软饭……这不是凭空出现的,用网络文学的术语说,这是踩着受众的'爽点’量身定制。你不能说MMAQL罪大恶极,信息茧房,哪里都在造。但她利用的,实际上是路人,尤其是女性的正义感和同理心。关于女性主义,'多发声’肯定是对的,愿意因为不平而发声,为反抗不公而努力,那是无数人艰苦奋斗的结果。如果大家奋斗了半天,MMA这样的人轻轻松松就拿出来摘取流量果实,这又是何其悲哀的结果?可以吃瓜,也可以站队,但思考方式不能是单向度的,更不能因为'Girls help girls’就跳过事实直接与女性共情。否则我们心中的正义与感性,都将成为流量猎手谋取名利的垫脚石。”

现在我们可以开聊本月的主题书《公主之死》了。这是本女性学者的著作,论述围绕着北魏兰陵长公主发现了驸马刘辉在其孕期出轨,在双方争执过程中被家暴流产致死所引发的司法量刑争议事件。这个案件占据了《魏书·刑法志》六分之一的篇幅,“可以当作了解中国法律'儒家化’或'父权化’的绝佳切入点”,作者更是“卒章显志”,用了一个章节论述了胡灵太后代表皇权为死去的长公主主持公道的前因后果,特别提到了其背后特殊的“性别意涵”,章节名就叫《牝鸡司晨?女人当家!》。

在作者的论述中,胡灵太后“为女性出头的意志相当明显”,除了主张重刑驸马,为小姑(兰陵长公主是孝文帝之女,胡灵太后是孝文帝之媳)复仇,她还下令“凡是亲王诸侯的王妃,只要患病一百天以上,都要上报朝廷,禀告详情,未来如发生捶挞王妃的事件,亲王一律削除封位”,以此保护同样被家暴的汝南王王妃(汝南王是胡灵太后丈夫宣武帝的兄弟)。

但是,在面对非皇室女性时,比如驸马刘辉的出轨对象——两个民妇,胡灵 太后丝毫没有心软,一心要置二人和驸马于死地,而同样地,还有被长公主因嫉妒恼怒残忍杀害的已有身孕的婢女,也没有得到过胡灵太后的半点同情。作者用了这样一句话来解释:“看起来,她的女性意识显然带有阶级偏见的瑕疵。”

其实,与其说是“阶级偏见”,不妨还是用“父权化”、“儒胡之争”来解释更恰当。不论是兰陵长公主还是汝南王王妃,都可以算是胡灵太后“夫家”的人,未出“五服”。虽然我们更愿意相信那个亲恩在握母权大掌点亮中古长夜的鲜卑族女性互助的故事,但或许,在这位少数民族女性掌权者心中,性别意涵并没有那么重要,即便是表现出某种姿态,也终不过是帝王权术的需要。

正如作者在书末提出的思考:“诚然,对于握有大权的女性,学者和一般人一样,永远都会争论:她们究竟有没有,有什么,以及有多少女性意识?”直到今天,这样的迷思依旧存在,一些艺术实践也显得颇为悲观,比如90后导演周圣崴的长篇定格动画电影《女他》。故事主人公——一双历经磨难终于登顶鞋子王国的红色高跟鞋,用隐忍、智谋、强悍,凭借执著旺盛的生命力开创哺育了鞋子王国枝繁叶茂的“她时代”。然而她的继承者,她宠溺着的女儿,却被毫无克制的欲望驱使着反噬着,重复着“他时代”的暴政,奴役压榨着同类,故事开篇中女鞋们的眼泪,从来没有停止流淌。

再次回看开头那几则消息背后令人不安的,正在边被消费边被消耗的女性主义红利,或许我们是时候警惕这样一种叙事逻辑了。法国思想家波伏娃振聋发聩的名言“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被塑造而成的”几乎人尽皆知,女性是男权社会的他者,承受着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成为了现代人对人类社会的“先验印象”,但波伏娃在《第二性》终章中的警句“两性中上演肉体与精神、有限性与超越性的相同的戏;两性都受到时间的侵蚀,被死神所窥伺,对他者都有着同样本质的需要;他们能够从他们的自由中获得同样的荣耀;如果他们善于体会这种荣耀,他们就不会再受到诱惑去争夺虚假的特权;他们之间就可能产生友爱”却鲜少有人深思。

诚然,女性存在天然的无法遁避的生理弱点,但并不是必然的受害者、脆弱者,正如波伏娃所言“正是在既定世界中,要由人来建立自由的领域;为了取得这最高一级的胜利,男女超越他们的自然差异,毫不含糊地确认他们的友爱关系,是必不可少的”,刻意营造两性关系的对立,妖魔化异性,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触发维权控诉的敏感神经,乃至藉由“Girls help girls”的剧本卖独美强惨人设故意让子弹满天飞,恐怕会导致新一轮病态的“厌女症”,这就是我们想要看到的吗?

不论何时何地,我们提倡的永远是成为一个正直而善良、有趣而真诚的人,人格健康,人性美好,人情温暖。而天地无情,正道沧桑,允执厥中,无关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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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二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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