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诗人 ◆ 黎落:她有黑色的春日
特约
poet
诗人
黎落,湖北人。
力 匕
◆ 芳华
白鹳来寻我,细长又轻软
我不曾打翻桅杆,不曾被
湖中的飞行轻薄
她换了语境,不是我熟悉的。我该收回
单行道,练习用和弦维系
我们分开在后山植树
高大的桦木。低矮的山茶树
我们认同落日可爱
种棉花比落日更可爱。她支起站架
开始作画。树苗和光影又有恰当夹角
这个最符合审美的黄昏
她是谁人放入的?
又是耽于谁的脸庞来爱我?
人人默许她美
她温存又体贴。像呼吸
像没日没夜心在唱歌
我懂得她每日一次拨动的水声
那种雨滴,挂在钢丝绳索上的好看危险
那种命悬一线的微微震颤
轻狂之物都这样
我不怕是她的男人
我怕拒绝被一只雪白的鹳冠名
◆ 藤者
她有黑色的春日
清晨,她爬上墙
夜晚,她合拢身体像收拢流水
她所截断的,不能显露给你。
但究竟是什么?
像亲密无间的攀缘。
她毛茸茸的声线
使空气变得茁壮。
她要取回空着的房间,
某种秩序就会倾斜
发生。盗取者就要从绿色封套跑出来
将之逮捕
但这柔软小兽的蔓延势在必得
一部分的绿意或者水分,都是我的
◆ 路过
他说起……反穿皮袄的人
守着一堆火。事情的起因是什么样的?
水龙头开了一整夜。太吵了,响尾蛇又多又细
头皮很痒。该洗澡了:她们太脏了
那里。这里。为什么这么乱?
他反穿皮袄?我还是继续涂口红吧,或许,看书更好
房子太乱了。雪白的墙壁太乱了
我讨厌一尘不染。嘘,别再说了
那么多跑来跑去的小马,你没看见吗?
房间太乱了。
◆ 藤
她在井边,用一只脚踩水
月亮一会儿是圆的,一会儿是方的
哒哒的马蹄,跑过来跑过去
一只木桶沿着井壁下滑
直到井底
她又把木桶装满,破碎的生活重新
变回平整的水
但一个把海浪带在身上的人
随时有倾覆危险
一根细小的绳索,能带她回到暗处
每个深夜
她都松开,第二天再拉上来
◆ 脱钩
雨滴以浑浊之歌敲打窗户
裂痕的原因,你也有份
往她鼓胀的内心,添置一道河流
时而蜿蜒,时而泛滥。
危险之处在于,她置身的堤岸
越来越松动
雨声密集,从昨夜到清晨
摇晃出阴影
使她的窥探暴露:水流缠住月光
往里走。灯火中走出马。
马蹄声散在她体内。
可是你并没有赋予她一片草原
那些草只是荒芜的长着,
犹如潦草的圣旨。
皇帝没开口,
春天有时盛产温柔的暴君。
◆ 专注
普鲁士持续待在水洼
前不久,一辆卡车带走它的波浪
它只好提着皮毛,在漆黑的雨夜
等一个有缘人。很多人
走来走去,很多眼睛看着
前方。时间慢慢消失
又慢慢拱起脊背
普鲁士接收了鲸落
的治愈,迅速吞下光线和水波
这现实中藏匿的猫,在另一个世界
和更多的植物一起肿胀
重新注满形式
◆ 爱情记
他在河边种了莴笋。南瓜
大豆和玉米
涨潮时,冒雨把她们带回家
突然多出来的圆润线条,产生
美妙质感,让他欢喜或忧伤
他拍照片给我
忽略掉房间杂乱的写意和地板的积水
虽然一些雨水在他身上留下旧痕
让他看起来像雨中的三角梅
带着骨刺的枝条和花瓣一起向外扩展
房间很快就填满植物
墙壁和天花板露出马和鱼骨
远方的我正从昨天归来。“太疲倦了”---------
他一边抱怨生活的小细节一边抖落雨珠
悬浮的事物越来越多
其中有一种叫做爱情的最微妙
我知道他想通过画面的错落和声音的高下
展示给我看。但是我们持续保守沉默
南方的天气忽冷忽热。八月了
我还没有新裙子。他快递过来一只铃铛
然后空气跑起来
过后我仔细查了下当地的天气预报
当天下午,的确有一条叫渭水的河暴涨
◆ 蜗牛
哲学家们提供了一条软鞭法则
他们认为:事物在相同的层面可以
边凋谢。边盛开
一个自闭于房中的人,也同时开放于云端
犹如藏匿骨质外壳下的蜗牛
操着水的灵魂
一根软鞭垂涎过肥美臀部
而背负偶像包袱的政治犯或者情敌
更在意举止是否文雅,用词是否精准
他或他们,在鲜花盛开的路径上爬行
光洁的额头一再露出来。
当伸缩成为习惯,蜗牛的行迹不再令人
怀疑。它有可能在消除美
或只是随意摆拍。我在一个暮春下午
拆解桃花,插在门框上
只是想试探有什么能在心口留下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