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向阳 | 藏在心里的父爱 （二）【“父亲节”专刊】

藏在心里的父爱（二）

文|熊向阳

除了书信，我和父亲很少交谈，有也是不过三五句，我恨他，丢下我。他一封又一封地写，他的爱永远藏在心里，从来不会说出口。他的脸上刻上了岁月沧桑，黑黑的脊背和大山一样。但双肩依然挑起家庭和工作，从不抱怨。

一本厚实的工作手册，认认真真，清清楚楚，记满大事小情：78年农历正月21号回来结婚买衣服70元，买家具20元，秋季拔花柴，父母来看望，在南阳吃住玩共计95元。

79年农历正月15日零点21分添向阳，接生费20元，向前80年农历8月初8早晨6点，向育85年农历3月初6，干儿金科80年，玉玉86年，干女秀丽84年，小艳87年。

1979年农历11月初十盖房，代客，已交还17元，还欠23元，队里化肥钱一袋11元，盖房子吸雄伟烟7条，1.3元/条，砖3400块，0.05元/砖，厚才1300块，士本120块砖，现金20.60元，瓦8000块，0.02元/块，大队白灰800斤，0.02元/斤，肉4.5斤，1.2元/斤，招待费用200元。

建房收礼：杨堂40长建赊店老酒一件，海超20元，海付20元，王旭10元，连有15元，永30元，更清卧龙玉液4瓶，更勤20元，长雷20元，应喜15元，共计190元。未到马湾，吕西，海芝，陆营，鲜河。

共计借旭40元，仁连30元，海连5元，长雷20元，小保50元，照林15元，照贵小麦56斤毛重，布袋未还人家。看更5元，搭戏台7.5元，修路5元，柿子21.29元，上潦河卖绿豆229斤，0.435元/斤，卖牛405元，化肥70元，提留10元。

公元一九九三年三月建房开支流水：砖29000，8分/块，水泥6吨，246/吨，钢材4140/吨，楼梯，花砖，沙18车112元，打夯，振顶60元，办宅证100元，烟酒肉馍580元，工人1100元，共计9766元整……

日记：面积大，要大干。流汗求实夺高产，甩开膀子豁上命，定让棉花百万担！梅子园，菜园地，十字路，鲁班长坟地密码数据一览表，荣庆5/98/28云玉3/94/14海文3/90/6兆明5/99/10连文3/92/5玉山2/100/6士有1/100/50兆贵3/95/8国文86/7/95/8智灵，明芳，连喜，士文，文中，兆林……

我的书信他都保存着，他的书信我也都保存着。刚开始，不愿写，胡乱扯，一页半页，字儿写的大大的，间隔分的远远的，占位置，凑页数。他回信总是密密麻麻，二三页面，后来越写越长，四五页，七八页，我也越写越长，总有谈不完的话，总写到深夜不愿停笔，什么都写，什么都说，思想起伏，学习情况，见闻随感，人生感悟等等，父爱虽然没有母亲般细腻的爱，却有着豁达的胸怀包容我们。字里有爱，如在眼前，虽然对我们严肃要求，却教会我们坚强的面对未来，遇到挫折和打击也不能轻易倒下来。

随意翻开六页的一封信：“向阳儿，学习进步，生活还好吧！你的来信收到了，看后尽知家情，勿念。这是一封最及时的信，前天你妈我们正念叨你，收到了你的信，如你站立面前，心想成真了，娘想子，子挂娘，心心如一。心头的“石块”落地，见信如见面，怎么能不高兴！关于这里情况，和往年比还算可以，三个地方，给你三哥一个，这两个店主要有向前，你妈各看一个，有时我比较忙，只是协助他们。

向前现在业务也比较熟练，基本上可以单独看管，现在这里一切都还好，切勿挂念。作为你是姊妹们中的老大，一定要听你姑们的话，不是你姑父们照看，我们怎能还在襄樊这里，更谈不上收入多少多少……（省略1186个字儿）给你驻马店二姨去信，你姨听了你的来信之后说，向阳不是以前的向阳，信写的及时，有水平，知道操心，知道用功了，有志气的孩子，你甲恩哥也说向阳就写信水平看，学习肯定中，并要我们一定大力支持你好好上学……（省略322个字儿）夏天到了，关于你的衣服，鞋子由欣欣过生日，你大表嫂回去时捎回，另外给你姑说，我爸来信了，你们看需要啥？来信说明。我行办理，无论物，钱都行，不要操多余的心，注意身体，努力学习，不要为一两句话生气，自已解劝，九十年代了……（省略1205个字儿）最后你要注意改善生活，学校大伙吃够了，可以到饭馆去，改改口味，有时间的话，上你姑那也行，你不要有什么顾虑，钱我们来拿，姑妈跟妈错不了好远，以后你心里有数就行了，莫忘养育之情，切记，切记，放假了，就来这里玩，别不多说，就此停笔，下次再谈，愿祝学习进步！团结同学！1995年5月9号。”

在这个世界上 ，经历过生活的磨难和不易，慢慢地感觉到，做一个父亲的责任和艰难，父亲总是很严厉，但在你需要他的时候，他会变得很温暖。有很多时候，我们总是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总是那么的无情，总是那么的蛮横。直到我们做了父亲才理解，这是包含血浓于水的浓厚关爱！岁月的沉积压弯了他的脊梁，矫健的脚步也变得蹒跚，瘦小单薄。鬓角又新添了一些白发，皱纹也跟着爬上了脸颊。从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变成了一个苍老的老头子。虽然不再手挥皮鞭，答答也列，不再一把唢呐，吹奏人生。疫情过后，随妹妹去了杭州，带外甥上学，他依然坚强如铁，自信满怀。

一直到现在，我成家立业，有了三个孩子，在襄阳这座山水小城里，不同人群中，旋转穿梭，像一只陀螺，可是我越来越多的时候，已经深深地感受到，你的爱，深沉，你的爱，无声…… 慢慢的，我把这种爱用在我的孩子的身上，让他们快乐的成长，虽然他们很多时候会令我生气，会让我心烦意乱，鸡飞狗跳，忍不住打骂。

忠厚传家久，诗书永流传。如此一个人，与你结缘一生，用厚实的臂膀撑起一片天地，护着一个家。他的羽翼呵护着你健康成长，因为他希望你也有巨人的臂膀。他的苛责也许让你怨气冲冠，可总在背后自责；他的威严之后却是那般温柔，多少深情的话语也表达不完，唯有深深的爱在字里行间。慢慢的走过岁月长河，知道有一种爱，叫做父爱如山。慢慢的品尝过人生，才知道有一份情叫父子情深，父亲节到来，又回忆起小时候。

那一张张泛黄的信件，和小时候稚嫩面孔的照片，总让我缱绻不已，受了我个人文笔的限制，不能足够表达想说的一切，那些复杂繁琐，曲折细腻，那些明白的材料，单调的数据，我竟然是看的开心，看的泪奔，仿佛回到了现场，愈来愈清楚，高远绝俗，纯粹本真，而不失人间性人情味，那些细小对我的灵魂进行了一次清洗，人活一场，认真，明白，干净，用力活，真实的活，就会光焰照彻，得到应该得到的尊敬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