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第

泸溪老城有一条普普通通的小胡同，叫“文昌巷”，从泸溪县人民委员会大门横过老街便是。巷子宽4米，长一百五十多米，直通古城的城门。城门上面是威严的城楼，楼下的拱形门洞，俗称“城门洞”。城门接续武水河的码头，码头上蹲着一位老妇，出售跟前篮子里的过河牌子，在帮助南来北往的过客，还时不时用手势指引凭着牌子上船出城的人们。几只“乌蓬船”停靠在码头，有序摆渡到江岸，穿梭在武水河中。船上的艄工，“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 而且老城被护城河包围，“乌蓬船”是与外界联系的交通工具，乘船过河到城内，“文昌巷”是入城的必经通道。这儿非常繁华，小时候我常常在巷尾的“城门洞”乘凉玩耍，完了下码头河边嬉水，有一次掉入水中被波浪卷入停在码头的船下面，幸好被路人救起，虽然找不着哪位不知名的恩人，可是我有一颗感恩之心被深深的寄托在这里，更觉得他可贵。 在离此地不足五十米的河街上，有一座古宅，始建明年间的“大夫第”， 门牌号码“泸溪西河街1号”。她是我出生的地方，到一段流逝光阴的接点，其间有我的童年，儿时的记忆，永远的情怀。 半个世纪过去了！我仍然想念着，你哪优美梦幻的图片。今天，我回到久别了的家乡，再次来到这里，见到的是一堆堆废土堆积在河坡，偶尔发现河边上的城墙保坎。仔细搜寻古城遗址，仅剩一点点旧痕残余作为标记，证明它就是通向老城的渡口，令人遗憾的是城楼被废弃的一座像碑所替代，并且旁边还建了一座过河桥，不过桥上行人稀少。我不由心生感叹！昔日人流川息的的交通要道变得如此凄凉，最熟悉的陌生城市，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不以为然，我仍能辩认眼前进入古老城市的小道，是因为心中萌生阴阴约约回家的感觉。 我停留在原地，眼巴巴望着这座像碑，它是由水泥石砖磊起，耸立在“城门洞”的遗址上，竟然成了老城的标杆。虽然上面的画像已经退落，但是石碑两耳三面红旗还在，盖头上“毛主席万岁”字迹可见，恰似影影绰绰，形同还在一般。只是过去式的“大夫第”被倒映在水中的现代楼宇所替代，迷失在幻景之中。留下象征性的石碑倍伴来往的行人，吸引无数人的眼球，在寻找哪段极不寻常的往事。 图一 提起往事，谁能记着”大夫第“呢？哪怕是一个传奇的故事，没人谈起，也没人考察；即使一张很旧的照片，我也至获如宝，因为它是古城的象征。近期的日子，在同学群截图，是描述泸溪老城河边的一张照片。仿佛一幅巨画，犹如火红的太阳光芒万丈！在另一面墙上投影出几个醒目的大字，“打倒***”，将一座府邸大院连接，它就是封建官僚住宅的“大夫第”。瞧这些人站在象征封建文化门头上的阳台，逍遥自在，优哉游哉，他们在欣赏人头攒动的热闹场面，观察河边发生了的新鲜事。不仅要问：是否“叶公好龙”呢？！ 目睹这张照片，见证了自己出生地方和居住过的院子。虽然“物非人非”，看到了不一样了，两面明式骑墙不见踪影，正面开了四个窗户，构成四面围墙，俨然一副“小洋楼”的模样。虽然“大夫第”失去了明代建筑风格，但仔细辨认还可以看到“大夫第”门头上的涂鸦，还有扶琴伴月的阳台以及大门外八字面墙的原样。展现的楼房是我曾经的家，里面有我的外婆和母亲；有些东西一旦亲身经历了，记的便是一生一世，外在的力量无法磨灭，也是无能为力。 图二 故事发生在我外婆的身上。她是一个悲剧人物，非常固执的封建女人，没有文化，从小受缠足的影响，走路有点摇晃，并且中年守寡。一个妇女忙内又忙外，拉扯四个小孩，最大的12岁，小的3岁，硬是生生把她们培养成人，是非常不容易的。尤其在“文化大革命”时期，当时一部份人为了一己私利，肆意妄为，践踏法律，随便按个罪名，就改变外婆的个人身份，成份从“小土地出租”划为“地主”，并戴上了“四娄份子”的帽子。没收个人财产，转为公产，将几百年的古宅“大夫第”转身革命干部宿舍。可怜的外婆从这里被扫地出门，搬了几次家，每到一处，都要负责打扫卫生，还要扫街，走到哪里，后面都有一群小孩往她身上丢渣子，吐唾沫。不知前辈作了什么孪，即使六十多岁的老婆婆背扶着“大夫第”封建官僚府邸主人的原罪，不能在家颐养天年，还遭受人间精神生活苦难和恶劣社会环境的折磨。至到我退休，有心翻阅一本泸溪县志，才解开心中多年疑惑，想不到几百年前的小县城竞选出一家两兄弟在京同朝为官，名噪一方。 根据泸溪县志记载，祖上“李门双进士”，同在明代嘉靖朝为官，履历资深，兄长官至太仆鄉，终于任所。弟也在京城做官（明万历年间辰洲府志记载），幕年辞官回泸，教育后生。何时在泸溪老城建立“大夫第”府地，还有待考证。民间传说：“老城地灵人杰，一门双进士两天官，历朝知县到任，先行至上下马拜官”，就是指泸溪老城“大夫第”，有“文昌巷”又俗叫“号弄”地方为证，意为新上任的知县都要经过此巷拜官，然后鸣啰开道，打道回府。还有无法佐证的是否皇朝御赐实物玉配“马上封候”？ 图三 “马上封候” 是读书人的美好愿望，希望金榜提名。该件是块和田玉，一匹跪卧的龙马，回头腑视拍马屁的猴王正在攀这颗高枝，意味浓厚，是否在形容皇帝的近臣呢！玉的背面有一正面龙头，龙嘴对着正前方一颗如意珠，形圆形钩钮，犹如火龙云游，吐出如意云头。整体造型呈C型状，好一幅“天人合一”的画面。 “大夫第”有这样一块玉配，即是一块逢凶化吉的镇宅之宝，又可以代表封建官僚的官位和身份。翻阅“大夫第”李氏家谱最大的官是陕西行太仆卿，职责是为皇朝管理马政，应证“马上封候” 绝不是巧合。网络上类似玉配非常之多，此式样绝无仅有，或许是“马上封候”之鼻祖。她的文化价值非常之珍贵，在“文化大革命”抄家时候，外祖母即便有生命危险，也要将她收藏。 记得那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我睡在床上被一片嘈杂声搅醒，睁眼一看，前面一排人挡着门口，后面的抬着头，垫着脚黑呼呼的一片人头操动。一群人翻箱倒柜似乎找到了什么，还有一些人找不到黄金手饰在互相埋怨，床前房间一片狼迹。我也被喝斥下了床，还没有移动到门口的人群中，便有两三个后生稀里划啦把床折了,顿时变成了一堆废财。革命群众把家里翻一个底朝天，家里哪有什么金银财宝，可惜书籍，字画，古香古色的家俱之类统统作为反动和封.资.修的东西，不是没收，就是拿到外面付之一炬，尤其是保存多年，曾做过《泸溪县志》的主纂，（五溪苗族古今生活集）作者之一李涌手稿焚毁，令人心痛。还要一尊和田白玉佛像不知被何人抱走。 外婆这天起来很早，正在阳台上梳头，看见城门方向一队人马正朝“大夫第”而来，顿觉不秒，转身直奔内房而去，打开一口老式黑漆木箱，从底部取出一个小包裹着的两块和田玉和一点小杂银，说是玉和银子在一起，方显灵气。老婆婆穿的是一件宽松的满胸便衣，顺手放在内衣口袋里面，在里面藏点小东西，外面难以察觉。外婆从容面对这翻箱倒柜的场面，形式上非常配合这次革命行动，主动交代放在柴棚里面还有一架精雕细刻的龙凤床，并解释我睡的床不是她的，是我父母亲结婚所制。老婆婆慎终于始，有惊无险，收藏了祖传的“马上封候”和“长命玉锁”。 事后外婆将“大夫第”仅存的遗物托付于母亲，母亲在世时又托付于我，我深知责任重大。于是抱着对祖先的崇拜，怀着对亲人的敬意，我一直小心呵护，因为她来之不易。 图四 保护文物，因为它是哪一个世代的缩影；收下这份礼物，就能让世界知道这座古城曾经还有座“大夫第”的一份凭证。我认真逐磨两块玉的形象，反复领悟精神实质其内涵，是在学习中国古文华，其中有“大夫第”文华，智能联想泸溪古城，一块风水宝地；一条武水河注入沅江的地方。每逢雨过天晴之时，沅水浑浊，武水清澈，汇入沅江的清绿的水就会在武水江面上形成一条长长的绿色拖带，这就是老城奇景之一——“武水拖篮”。 “武水拖篮”是“大夫第”门前一道非常漂亮的风景线。该建筑坐北朝南，面积600多平方米，外观是三面明式高墙，气势雄伟状观。上三梯码头是大门的歇脚平台，大门两边是八字面墙，正门的上方石刻“大夫第”三字匾额，门头上面，是观景的阳台。两旁尚有雕刻神像和落款，旁是条石门框、地石门坎，宽大厚筑的两扇木门板中间悬挂一对虎头门环。八面威风，显示一种官宦人家的气派。 进门是方方正正的门厅，左边一个厢房，右边楼梯间上二楼，在二楼的北面，有一条长15米、宽1.5米供三间房的走廊。面对正北方，军亭界近在只尺，天桥山、青岗山遥呼相应，顿时心旷神怡。 过了门厅是一口大天井，左右两个厢房。跨过两个台阶，越过月门墙，到正厅。厅前有一比前厅还要大的天井，采光非常好。左右两耳是书房。厅两侧是主卧室，三间屋正面有8个门，中间4个，侧室各两个。遥想当年，一扇月门墙连着两座天井共有11间房的府第是有何等热闹非凡！ 听前辈说“大夫第”门头上的阳台，原是保护门头的吊脚楼，起遮风挡雨的作用，意味着家人出入平安，心想如意，延年喜庆。抗日胜利哪年，外公翻新修善府邸，将吊脚木楼向外延伸50公分，便于赏月观景。致使压住了大夫第门头，得罪祖宗，破坏风水，正是当年外公、唯一的小舅和老祖母患疾病相继去世之年。从此，“大夫第”遭受恶运，家庭走向败落。 泸溪这座“大夫第”，见证风风雨雨几百年，雪崩式的退出了历史舞台，如今也未被人提起。有幸拾到泸溪老城的照片，使我重温起那走过的童年，回忆起那段不平静的岁月。住事似烟，历史如镜。让我们一起带着不解的情结，继续探索湘西苗族文化和泸溪大夫第文化，链接古代文化与现代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