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美学思想梳理
尼采的美学思想在美学史中往往被一笔带过或忽视,这同尼采在现代思想史上的地位是不相符的。
一、 尼采对美的分析:美是“外观的幻觉”
我们从古希腊学到了20世纪,思想家们都试图对“美”下一个定义,但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也许这被法兰克福学派的美学思想家阿多诺言中了,他说:“美是无法下定义的,但是全然不要美的概念也不行。这是严格意义上的自相矛盾。”
对“美是什么”尼采有他自己独到的见解。现在,让我们看看尼采是如何评说美。对尼来说,世界总是处于无休止的生成变化之中,漫无目的。人生也是如此,人无法把握世界,也无法把握自身,因此人生是痛苦的,人无法达到多少年来梦寐以求的自由。人生本无意义,“只有作为一种审美现象,人生和世界才显得是有充足理由的”,“在人生中,必须有一种新的美化的外观,以使生气勃勃的个体化世界执着于生命。”
如何才能解决人生的痛苦?尼采在自然人生中找到了艺术:“艺术不只是自然现实的模仿,而且是对自然现实的一种形而上补充,是作为对自然现实的征服而置于其旁的。”
尼采认为,两种艺术冲动之一的“日神精神”就是个体化、适度、形式、美、幻觉的领域,他说:“我们不妨设想一下不谐和和音化身为人――否则人是什么呢?――那么,这个不谐和音为了能够生存,就需要一种壮丽的幻觉,以美的面纱遮住它自己的本来面目。这就是日神的真正的艺术目的。我们用日神的名字统称美的外观的无数幻觉,它们在每一瞬间使人生一般来说值得一珲,推动人去经历这每一瞬间。”
不谐和音本是一些尖锐刺耳的声音,尼采用它们来比作充满矛盾和痛苦的人生,但是它们诉诸人的感官以后却形成一种期待的壮丽的幻觉,尼采认为这就是美。
尼采认为:“没有什么美,就像没有什么善和真。”这也就是说,世界上没有什么孤立存在的真善美,真善美本身是不存在的。这是因为世界上的一切都只是一种生成,我们所说的存在只是生成打上了存在的印记。
二、尼采对美感的分析:美感是一种错觉
尼采认为世界上并不存在美,人之所以在原本并不存在美的世界上谈论美,是因为有了人,世界才有了美。他说:“人相信世界本身充斥着美——他忘了自己是美的原因。惟有他把美赠与世界,唉,一种人性的、太人性的美……归根到底,人把自己映照在事物里,他又把一切反映他的形象的事物认作美的:'美’的判断是他的族类虚荣心……”
尼采的这段话,我们可以理解以下三个方面来理解:一是美是主观的,世界原本没有作为审美容体的美,只是因为有了作为审美主体的入,世界上才有了审美客体,才有了审美主体赋予它的美。二是美是人们“在事物中发现了自己的映象”,这种美的判断就是美感的开始,然而这事物本身并不是美的,它只有在充当人的映象的时候才是美的。三是“美”的判断作为人的族类虚荣心必然同人作为人的功利目的相联系,因而由此而造成的美感也必然是带功利性的。
尼采的观点是很明确的:美是“外观的幻觉”,美事实上并不存在,因而“把一个事物感受为美的,这必然是一种错觉”。
尼采认为美感是一种错觉,是为了解决美的主客观统一的问题。美是主观的,是由作为审美主体的人决定的,事物之中并不存在美的属性,只有当人在事物中看到自己的映象时,事物才有了美的可能性。但是,相对审美主体来说,美又在客体之中,审美主体只能拥有美感而不能拥有美,因此美又是相对客观的,只是由于事实上美并不存在,所以审美主体所拥有的美感实际上是一种错觉。
反过来讲,美是纯主观的,因为美本身并不存在,而美感,或者如尼采所说的“醉”,则不仅包含着心理上的反应,也包含着生理上的反应,因而它不仅是一种主观心理中的现实,而且也是旁观者能观察到的客观现实。审美主体通过拥有美感而摆脱了自我,失去了他的主观性,而美虽然相对审美主体是客观的,但因为它彻底决定了审美主体的状态,审美主体脱离了它便不可能维持其审美状态,因而美不可能作为一种独立的客体而存在。因此,脱离了美感而单独探讨美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这是毫无意义的。
美的主客观的统一,应该统一在美感上,按照尼采的说法,也就是应该统一在一种错觉上。既然美并不存在,美只是外观的幻觉,那么当然就不存在美的本质了。
三、尼采对美学的分析:“美学不是别的,而是应用生理学”
尼采在他的《尼采反对瓦格纳》一书中写道:“当然,美学不是别的,而是应用生理学。”他一再运用生理学的观点来解释艺术,解释美,而且还专门列出了“艺术生理学”提纲。尼采从根本上抛弃了那种把美学视为艺术哲学的流行观点,试图以一种全样的观点来奠定自己的美学理基础。
尼采认为,艺术的起源在于各种非理性的状态,主要是性冲动、醉和残酷三种因素在人的身上占据优势,于是通过吴赋予事物以诗意的日神状态而进入物我合一的酒神状态,从而使肉体的活力横溢。所有那些造成艺术起源的非理性状态虽有极其精妙的细微差别,但都属于动物性的快感和欲望,这些快感和欲望的混合,在尼采看来,就是审美状态。由于达到审美状态而实现的完满是最高的强力感,可以冲决一切堤防,可以置生死于度外。
尼采一再强调审美状态与性冲动的不可分,他认为在原初的“艺术家”身上占据优势的三种主要因素中的其他两种——性冲动和残酷,他在《偶像的黄昏》中曾称之为“性冲动的醉”和“酷虐的醉”,他还把性冲动的醉称为醉的“最古老最原始的形式”。在谈到艺术的发生时他说:“制造完满和发现完满,这是负担着过重的性力的大脑组织所固有的(和情人一起消磨的黄昏美化了最细小的偶然事件,生活被美化为一连串精美的事物,'不幸的爱情之不幸,其价值高于一切’)。另一方面,每种完满的和美的东西,其作用犹如对那种热恋状态及其看待世界的方式的一种无意识的回忆。每种完满,事物的完整的美,接触之下都会重新唤起性欲亢奋的极乐。(从生理学角度看,艺术家的创造本能和精液流入血液的份额……)对艺术和美的渴望是对性欲癫狂的间接渴望,他把这种快感传导给大脑。通过'爱’而变得完美的世界。”
尼采把追求完美的世界视为审美的最终目的,而实现这个目的的最初的原动力是性冲动,他在美学领域中所谓的酒神状态的醉是从这种最初的原动力发展而来,并且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由性爱所造成的陶醉,会形成一股强有力的艺术力量,其效果不仅在于感情上的变化,而且在于生理上的巨大变化而带来的强大的变形力量。因此,性爱为艺术奠定了心理学和生理学的基础。
正是在艺术同时具有心理和生理的变形力量这个意义上,尼采认为,“一切艺术有健身作用,可以增添力量,燃起欲火(即力量感),激起对醉的全部微妙的回忆,一有一种特别的记忆潜入这种状态,一个遥远的稍纵即逝的感觉世界回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