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字瓦当
“维天降灵·延元万年·天下康宁”十二字瓦当为古代文字瓦当中声名煊赫的大名誉品,由于它是古代瓦当中字数最多的一种,又十分稀少,故历来极受收藏家的珍视。十二字瓦当的时代,晚清以来的书法篆刻家以瓦文近乎小篆亦即所谓秦篆,往往推定其为秦代物,如艺术大师吴昌硕在1920年见到费龙丁收藏的十二字瓦当,即为之铭曰:“研和璧,瓦赢秦,字十二,琅玡魂……”直以十二字瓦当结字得秦琅玡台刻石之魂而视之为秦代物。被视为秦代遗物的十二字瓦当广为各种瓦当金石谱录所载,在近年来一些书法界人士的相关研究论文中也仍多被视为秦物,只不过断代的依据除了瓦当文字体外,较前人又多了出土地点方面的证据。
西汉“维天降灵”十二字瓦当
面径17厘米。当面无格界,当文篆书,共十二字,分三行排列,每行四字。结体略取横势,规范整齐,疏密有致。当面的空隙处安排小乳钉和蔓枝纹,华美流畅,与文字浑然一体。此种十二字瓦当,前人多认为是秦瓦,实为汉代物。
关于“十二字瓦当”的出土地点,或云出土于“咸阳及长安汉城遗址”,或云出土于“阿房宫旧址”,但上述诸说并不能确证这种文字瓦当就是秦代瓦当。因为,咸阳虽为秦之故都,但其北原又有西汉帝陵九座,陵邑五个,咸阳原上的汉代陵园和陵邑建筑遗址很多。此类瓦当究竟是出土于秦都咸阳遗内,还是出土于咸阳原上的西汉帝陵、陵邑遗址内,还不得而知。至于汉安城中所出“维天降灵”瓦当,尽管其地曾为秦离宫故址,但由于没有结合地层关系研究,也无法决断其时代在秦抑或属汉?而出土于“阿房宫旧址”,似是断为秦瓦当的重要依据了,但是阿房宫旧址在西汉也曾被作为上林苑的一部分,因此,将所谓“阿房宫旧址”出土的古代遗物断为秦代的推论也是不足为据的。也就是说,这种“十二字瓦当”的出土地并非单纯的秦代建筑,而是秦汉两代所用,并且以西汉建筑延续时间尤长。至于秦都咸阳、临潼秦始皇陵陵园、凤翔秦都雍城、临潼秦都栎阳等单纯的战国秦或秦代建筑遗址中,却又从未发现过这种瓦当。
研究遗物的时代,注意到其出土地点仍然不够,更为重要的应是出土遗物的地层层位。过去收集的“十二字瓦当”均为征集或传世品,没有一件是考古发掘出土的。近年来,考古工作者在汉长安城西汉武库遗址的西汉文化层中,发现了几品十二字瓦当,在此瓦当出土的同一地层中并未发理秦代遗物,且武库并非秦宫汉葺的建筑。因此,武库遗址西汉文化层中所出土的几品“十二字瓦当”应为西汉瓦当。
在制作方法上,秦和西汉初期的瓦当,均属“切当”,背面均有明显的绳削痕迹。西汉中期以后,瓦当背面已不见那种绳削痕迹,而考古出土的“十二字瓦当”,其背面特点与西汉中晚期的瓦当是一致的。再从瓦当纹饰来看,“十二字瓦当”当面上下左右各有一条简化龙纹,文字和龙纹间有乳钉纹。这和传世的、出土于汉长安城西边建章宫的“骀荡宫当”的当面纹饰相同,也与“永保国阜”“益延寿”等汉代文字瓦当的纹饰酷肖。可见,“十二字瓦当”的时代应为西汉中晚期。
瓦当上的文字内容是时代的产物。从“十二字瓦当”的文字内容来看,这些字句出于《书经》、《诗经》等儒家典籍之中。如《诗·周颂》有“维天降命”的语句,汉儒“神”“灵”相通,“命”“灵”并论,“维天降灵”实系衍生于《诗》《书》的“维天降命”。《诗》又有“君子万年”“寿考万年”的诗句。《书·洪范》记载:“五福:一日寿,二日富,三日康宁,四日攸好德,五日考终命”,但据《汉书·儒林传》载:“及至秦始皇兼天下,焚《诗》《书》,杀术士,六学从此缺矣。”以秦代统治者之焚书坑儒,自不可能把儒家经典中的语句作为瓦当文字,悬置于重要建筑物的醒目之处。与之相对的是,西汉倡导儒术,与“十二字瓦当”文字内容相近的语句在《汉书》以及西汉中、晚期的一些《纪》《传》中屡见不鲜。它们的出现,应与当时尊崇儒学的历史背景有着密切的关系。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将儒家经典上的文句书于瓦当之上,置于重要建筑物的醒目之处,则是完全合乎情理的。
综上所述,从“十二字瓦当”的出土地点、层位、制法和内容方面来看,这种瓦当显然应为西汉瓦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