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 | 入夜,柳州,声光记忆
凌晨二点十五分,这里是三中路,一条老路。打扮寥落的拾荒者挨个翻着垃圾箱;喝醉的青年蹲在地上狂呕,然后用手遮住沾有泪的脸,因为路灯刺痛了他的眼睛。
或许龙城怎么也没想到,有人会在春日夜半,等待一座城打开心门。
暝 míng
地点首先选在三中路,迟到的夜色晚得很动人,微黄的霓虹灯晕染了整条街道,紫荆树随之蒙上暗色的滤镜。
没有花香。风像一个起伏不定的神经症患者,时而默不作声,时而呼啸发狂。那树影只好配合着张牙舞爪,就连上岛咖啡旁的两个红灯笼也高兴得上下来回颠,牛顿摆球一样错落永恒的节奏。
昔日的三中路有一段为盐冲口。明清时期,每逢柳江枯水季,运盐的船只不能往沙街行驶,就会往三中路中段东面靠岸,讨生活的搬盐工自觉来此等候,然后把货送往盐庄。
现在,只有一条无比空旷的金融旧街,在咸湿的空气中微微颤动。
旧楼、电脑城、遗失的广告牌。戴尔的专营店前没有幸苦吆喝的年轻人,老车库旁的糖烟店老板想必已熟睡,市委前落了一地昏黄的光,和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面混在一起,像条浓稠的河流。
有人深夜遛狗,阿拉斯加的影子就在那片忽明忽暗的河流里转悠悠。
寅 yín
从五一路东、文慧路西交接点往北走到三中路交接点,这就是解放路全程。市里建设五一路时,拆除了北门西侧的城墙,以土填充连塘,五一东路路面得以铺平。
凌晨四点四十分,大车在这条路上开得不紧不慢,一个转弯,车灯闪得眼疼。改装摩托车的马达声划破夜色,年轻男孩的车速快得几乎飞起来。
即使夜半时分,喧嚣从未忘记过城市,城市也从未遗忘过喧嚣。
龙城路人气很足,年轻人是最了解夜色的群体,在龙城路,不时可以听到很多放肆清晰的笑声,短裙加高跟凉鞋的女孩互相搂着开玩笑,穿紧身裤的男孩丢掉最后一根烟头,从酒吧出来的情侣走得摇摇晃晃。
夜晚是自由的,世界从不会在深夜追究一个年轻人的迷惘和过错,或许正因如此,他们看起来很快乐。没人歌颂他们,他们就自己歌颂自己。
卯 mǎo
接近黎明,天空微微落雨。在桥上,遇见晨跑的中年人,他们和在龙城路买醉的人不一样,全身的运动套装,耳机塞着,面容紧绷,眼睛明亮,看起来像孤独的战士。
白日里,桥梁是龙城的瞩目建筑,车流不息,俨然无限繁荣昌盛。凌晨,桥梁就成了一根根坚硬的骨架,横在黑压压的柳江河上面,不亮灯,也不说话。
江边还剩下一些零星的灯火,那是河堤微弱的霓虹,还有楼群间透出光的小窗户。江景房都很贵,住得起的人,多点一盏灯也无妨。我们的镜头扫过桥上的人工灯光,那光亮越是夺目,越是显得整条柳江静谧无比。
我们不禁想到那些离开的人。城市夜夜如此,留恋从何而来。有时离开只是一个选择,死亡只是一种方式。想想柳州沿袭下的棺材文化,何尝不是道尽了生死哲学。
要知道,河上到处是谋生的人,河里呢?除了鱼虾、海藻、丑陋的礁石,还睡着往生的人。他们不知道柳州的房价已经涨到一万,不知道新城际铁路即将开通。
灵魂睡在河里久了,一定能忘记河上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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