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老兵珍藏着老岳母的故事
作者：史 德文 军旅警营
岳母三登大长山，驰援婿儿戍边关的故事，在我心中埋藏了四十余年，早想把它写出来，了却心思。但因故事所涉及的人都是些普通人，没有什么大背景；所牵扯的事，都是些平常琐事，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迹，被我忽略了。最近，往年这些陈芝麻、滥谷子的小事却让我一次次忆起，白天浮现脑海，夜晚难以入眠。
故事的主人公就是我的岳母——臧宝梅。几个配角，就是我妻子的三个妹妹和奶奶，及我的老岳父——杨立业。
岳母原本不姓臧，刚出生时，由于家境贫寒养不起，被生母送给了老臧家。具体原来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她不知道。家中不告诉她，她也不问。四七年时，岳母十七、八岁，就被村里推选当了妇女队长。那时，国、共两党的军队在我的家乡展开″拉锯战″。岳母当时为共产党的军队站岗放哨，筹粮食、做军鞋、护理伤员，被国民党的军队抓进深山，是解放军把她从虎口中救出来，她对解放军有着深深的鱼水情。家乡解放了，部队进关了，留下一些家属。岳母就发动群众，对军属百般照顾。也了解了军人和家属两地生活的难处。我的冯姨，就是岳母当年认的″干姐姐″。冯姨父当年是部队的机枪手，作战很勇敢，随军一直打到海南岛，还参加了抗美援朝。冯姨孤身一人在家生活，我岳母把她当成亲人照顾。以后，还把她領到海岛到我家探亲。
73年，经人介绍，我与妻子处对象了。当岳母知道未来的姑爷是个当兵的后，有些为难。她所见到的军人和妻子两地生活困难的实情，使她无法表态。同意吧，怕今后女儿和姑爷两地生活困难见了揪心；不同意吧，又怕拆散一对鸳鸯。我第一次拜见准岳母时，她老人家婉转地给我们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本家一个亲戚在部队当兵，夫妻一年见一次面。军人休假归队前，挑水把家中的大缸、小缸、锅、盆、罐全部装满。岳母讲着、停着，好像有话不想直接讲。最后，还是讲了：″德文，你说，就是把家中能盛水的容器全装满，能吃几天呐，人这一生还能全喝水吗”？岳母的心思我们理解，但话中有话。听话听声，锣鼓听音，我这个“海猫子″不识潮水(“海猫子"是海中识潮水的海鸟，涨潮时或成群浮在海面戏水，或低飞翅膀搏击浪头；退潮时追逐着潮水线，或在滩头觅食，或登礁群舞。
每当潮水涨到最高点开始落潮，或潮水退到最低点开始涨潮时，海猫子都会发出叫声相互提醒)，深信爱的威力，我和妻子的心灵已碰出爱的火花，爱的种子在我们的心中已开始发芽，爱的力量是无穷的。、忠贞不渝的爱情是会感动上帝的；火热的爱情是能熔化一切坚冰的；痴情的爱情是会得到同情和帮助的；牢不可破的爱情是能够战胜一切困难的。我拿出在部队冲锋陷阵的勇气，喊出了两年后才能喊的话：″妈，您老放心。您的心情孩儿理解，以后的路怎么走，孩儿知道。请您一百个放心吧″！过后，我又有些后悔，我是高炮兵，打飞机各项射击诸元是要装提前量的。今天，谈恋爱、搞对象的提前量我装的太早了，太大了，这不是逼着准岳母表态吗？岳母看我这个愣小子愣的机灵，"傻”的可爱，二话没说，默认了，像对待亲儿子一样对待我。
75年初，我和妻子结婚了。为了不给双方老人找麻烦，我们选择了旅行结婚。在故乡，妻子告诉双方老人、亲朋和单位领导、工友，她到部队结婚；在部队，我告诉首长和战友回故乡办喜事。离开部队时，领导告诉我有新的任务，回家办完喜事，安顿好，早点返回来。喜事我们既没在家办，也没在部队举行。她来队，我探家，相遇在中途，在招待所住上一天，就算结了婚。然后，我忙三火四的乘船返回海岛，妻子一个人默默地坐火车回到故乡。岳母知道后心里不是滋味，埋怨我们婚姻大事处理的太草率，对外，没法跟别人说。当年″五一″节，部队给我5天假，让我回家度“蜜周”。因我父母家与岳父母家相距较远，为了充分利用有效的时间，减少途中的消耗，岳母个人作主，把我们"软禁”起来。家中，亲戚朋友往来多，不消停，岳母就在附近旅店租了个房间，把门在外面锁上，岳母亲自掌握钥匙，让我和妻子在里面补上“谈恋爱″的课题。76年6月，我们的女儿出生了，因部队处在抗震救灾临战准备阶段，我不在妻子身边。岳母请了长假，照顾我的妻儿整整一个月。
78年8月，妻子和女儿随军了，初上海岛，岳母不放心，就派老婆婆我妻子的奶奶，上岛作伴，保驾护航。当时奶奶已经70多岁，和爷爷结婚5O多年没放过单，接受任务没打折扣，成为岳母家第一个上岛支边的"先锋″。奶奶上岛后，看孩子、作家务从操老本行，宝刀不老，有了再就业的机会很高兴。但总归是年令大了，力不从心。加之走时，爷爷患脑出血病卧床不起，心里惦念；水土不服，身体过敏长满红泡；和刚满两岁的曾外孙女年令相差悬殊，不好沟通，寂寞。经常夜间失语，梦中喊我爷爷的名字，精神恍忽，摔了跤，卧床不起。
奶奶不但不能看孩子了，还需要我们照顾。海岛边关告急，岳母知道后，紧急调兵遣将。当时，我的二小姨子下乡抽工回城等待分配，派上用场。岳母带上二姑娘连夜乘车南下，冒着大风飞舟跨海，第一次登岛換防，及时接替了我奶奶的支边任务，并将我奶奶接回老家。二小姨子在海岛待了二个月，抽工单位来了调令。
当时，正赶上我三小姨子报考中国兵器集团务工，等待发榜。岳母又临时点将，火速带着三姑娘，水陆兼程，登岛救急。这是我岳母三个月内第二次登岛援边。不长时间，中国兵器集团的录用通知书下来了，三小姨子需马上报到。当时，我的四小姨子在高校进修英语，准备带高考班。
岳母的身边已无兵可调，而我在海岛经常下部队蹲点和参加战备值班，家中不可一日无人。运筹帷幄的岳母左思右想，无计可施，请了长假，亲自披挂上阵，单骑上岛掛帅，这是我岳母不到半年时间，第三次上岛，驰援婿儿驻守祖国的海防。岳母上岛后，让我的妻子与我的女儿保持一定距离，有意疏远关系。岳母却与她的外孙女形影不离，建立了深厚的情感，达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时机成熟后，岳母决定带着外孙女班师回朝。本来，岳母是想赶在79年春节前返回本溪的，考虑我妻子随军第一次在外面过节，又要把她身边唯一的女儿带走，怕我妻子感情上受不了，就决定舍去本溪的老家，顾及海岛姑娘的小家，和姑爷共同守卫着伟大祖国这个大家。
记得那年，岳母是正月初六离开海岛的，一是为了等"老牛船"，二是为了图个吉利。民间都认定：″六者，顺也"。那天还真顺利，正赶上我陪首长下岛开会，原计划从曹家屯登陆。首长得知我岳母要乘老牛船下岛，就让我岳母随船走，把登陆点改到皮口，目的是减少海程，减轻我岳母和我女儿的晕船之苦。到了皮口，首长让小车司机先把我岳母和孩子送到招待所。中午吃饭时，岳母突然不见了，我着急，首长更着急，让我们找。原来，我岳母认为：跟首长走，又蹭船，又蹭车，再别蹭饭了，到外面找个地方和孩子吃一口算了。中午的饭菜是首长点的，都是些海鲜和素菜。首长对我岳母说：″老大嫂，放心的吃吧，没一个是荤菜″。首长怎么知道我岳母不吃荤菜呢？我想起五年前我和首长在作战值室值班。闲谈中，首长问我有对像吗？我说：“有，人什么都好，就是不吃肉”。首长问是民族信仰吗？我说是家庭遗传，她妈妈就不吃肉″。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首长牢记至今。首长让我用小车先把岳母送到普兰店，乘火車回家。
岳母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四次派人，三次亲自登岛协助我守海防的事，深深的感动了我，我再也找不到用什么词语可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我想，跟妻子没结婚时，就冒味地叫当时准岳母一声″妈"没白叫，脸红一阵，受益一輩，这是人生预支的学费。
已后，我的儿子出生了。岳父、岳母干脆办理了内退，把外孙子也接回家。每当和妻子探家归队时，岳父、岳母就早早地背着外孙女、抱着外孙子离开家躲起来，他们是怕见我们一家人在火车站表演父母和子女分别时那让人揪心的场面。在支持我们戍边上，我的四小姨子也功不可没，每年的署假、寒假，都是她带上我们的一双儿女，坐火车、乘轮船上岛，使我们一家人团聚。现在想想，一个姑娘家，独自带着两个学令前的儿童，当时是多么的不容易。
为了感恩、回报岳父、岳母及一家人。我们从86年由大长山岛再次随军到大连市内，有自己的房子开始，每年都趋车把岳父、岳母接到大连住上半年以上，倾全家之力，让二老开心，欢度晚年。每年竞争为二老举办寿宴权的事，是我和小舅子、小姨子竞争最激烈的事，不亚于世界各国争办奥运会的举办权。
我都以独居美丽的海滨城市大连，这张靓丽的名片；家中有房，居住舒适的硬环境；报恩心切，夫妻退休在家，儿、女有车，交通便利的软环境及小舅子、三小姨子的孩子在大连海事大学、理工大学读书的地缘关系，加之岳父、岳母每年北雁南飞，在大连防寒避署的先决条见，挾天子已令诸候，取得了连续为岳父、岳母举办生日宴的权利。
每次给岳父、岳母办生日宴，我们全家人都精心策化，认真准备，还成立了以我妻子为组长的筹备領导小组，有文秘、接待、生活保障等组。每年，都精心地给二老包装，使他们年年有变化，岁岁变年轻。一次，为岳母祝寿，我全神贯注，身心投入的读着稿件，热泪迎框，泣不成声。在妻子为我擦眼泪时，我的岳母插了话。她说：″德文啊，你这是一家人说了两家话，你说在这个世上，哪个母亲不牵挂自已的女儿，哪个仗母娘不疼自己的姑爷，哪个姥爷、姥姥不亲自己的外孙、外孙女″。
我三小姨子也插了话，她说：″姐夫一人当兵，我们全家光荣；姐姐一人随军上岛，我们全家人上岛疗养、旅游″。当时，我那三岁的小孙子也登上椅子说：″爷爷的军功章也有我一份″。我儿子急了，马上抱住他说：″那时你还没生呢？有什么功″？我小孙子不服气地说：″就是当年我没出生才有功。如果我出生了，太姥爷、太姥姥、爷爷、奶奶还得看我，哪有时间获得军功章″。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笑声中，我们点燃了生日蛋糕上的蜡烛，许了愿；唱起了祝岳母生日快乐的生日歌；欢歌笑语中，给岳母敬上了长寿酒，端上了长寿面。
人平凡，经历平凡，故事平凡。人生就是一曲平凡的歌，岁月就是一条平凡的河，散落的记忆凝结着平凡的情，在我心中永远铬刻。
把故事写出来，睡觉就安稳了。
以此，献给岳父、岳母对我的关爱！献给岳父、岳母一家对我的情！